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節(jié)選）（秦漢 P251－254）
兩漢以及魏晉時代，詩歌的發(fā)展進(jìn)入了新的時代。既有辭藻華麗的漢賦，涌現(xiàn)出《上林賦》這樣的佳作，以及卓文君與司馬相如這樣追求真愛的“文藝青年”；也有樸素平實的樂府詩，涌現(xiàn)出《木蘭辭》這樣現(xiàn)實主義色彩濃郁的著名詩篇。我們重點說說司馬相如。
對于司馬相如，魯迅曾有這樣的評論：“武帝時文人，賦莫若司馬相如，文莫若司馬遷?！碧旄啥?，不僅沃野千里，而且自古人才輩出。司馬相如就生于斯長于斯。這位文藝青年家境殷實，應(yīng)該算是“富二代”。漢景帝時期，國家還在千方百計地積累資金，準(zhǔn)備有朝一日跟匈奴開戰(zhàn)。因此，朝廷出面兜售一些小官的職位。司馬相如便花錢捐了個皇帝的武騎常侍，進(jìn)入了官員隊伍。
然而，這是一項很無聊的工作。主要任務(wù)是陪皇帝打獵，如果有皇帝對付不了的野獸，就得由他出面擺平。顯然，這跟司馬相如的專業(yè)很不對口。他喜歡讀書和寫賦，但漢景帝似乎對此并不感冒。所以，雖然吃著皇糧，司馬相如還是郁悶不已。
有時候，真的是否極就會泰來。某日，梁孝王劉武進(jìn)京面君。
這位漢景帝的弟弟，跟他的哥哥志趣不同。劉武是個文藝青年，對漢賦很著迷。司馬相如終于有機(jī)會能與梁孝王身邊的辭賦家過招交流，頓時覺得之前的時光簡直是虛度了。
再優(yōu)秀的人，有時難免經(jīng)歷挫折，關(guān)鍵在于識時務(wù)，有自知之明，能夠決絕放棄虛名，轉(zhuǎn)而追求能夠更好展現(xiàn)才華的舞臺。盡管這個舞臺稍小一些，但只要站得上去，寧當(dāng)小舞臺的角兒，不當(dāng)大舞臺的道具。當(dāng)司馬相如發(fā)現(xiàn)，梁孝王身邊有更合適他的氛圍后，他果斷選擇了請病假，隨后跳槽。
在梁孝王身邊，司馬相如過得還是很愉快的。他為梁孝王寫了篇《子虛賦》，其主題是倡導(dǎo)虛靜為君的道家思想導(dǎo)向。漢景帝根本不喜歡這一套。后來，梁孝王劉武在與漢景帝的權(quán)力斗爭中敗下陣來，郁郁而終。
靠山倒了，司馬相如的這次跳槽，只換來了幾年快樂時光，還沒等收割成果，就以失敗告終。這次，他失業(yè)了，陷入了貧困。無奈之下，他只好離開梁國，回到老家成都附近的臨邛（今四川邛崍）。
為什么來這里？
原來，臨邛令王吉跟司馬相如關(guān)系要好，見相如混砸了，便伸出援手，請他前來走動走動。相如雖然在臨邛住下，但王吉天天拜訪，相如總是托病不見。估計他也是覺得自己混得太失敗，沒臉見好朋友吧?；蛟S，越是稱病不見，越是神秘莫測，王吉越是恭敬有加。
臨邛有個大款名叫卓王孫，聽說“（縣）令有貴客”，便設(shè)宴請客，打算結(jié)交。相如本來打算繼續(xù)托病，不愿意去?？墒?，王吉出面一再邀請，相如無奈，只好前去赴宴。
酒席宴上，司馬相如應(yīng)邀撫琴，彈奏了一曲《鳳求凰》。在那個高朋滿座的場合，這樣的表演自然是滿堂喝彩。不過，相如是要把這首曲子獻(xiàn)給人群中驚鴻一瞥的美人——卓文君。
卓文君是卓王孫的女兒，年紀(jì)輕輕便喪夫守寡。她久仰相如文采，無緣出席宴會，便躲在屏風(fēng)外偷看，沒想到被司馬相如看在眼里。卓文君的芳名，司馬相如早有耳聞，今日得見，更加中意。這曲《鳳求凰》，傳遞的就是愛慕之情。卓文君聽出了弦外之音，看到了這位氣度不凡的大才子，更加敬慕。宴會散后，通過卓文君的侍女，兩人終于搭上關(guān)系。
一個是富二代，一個是曾經(jīng)的富二代，但愛情的力量打破了階層界限，女粉絲跟男偶像竟然連夜私奔成都，演繹了一出真實版“鳳求凰”。
卓王孫聽說女兒跟偶像私奔，勃然大怒，雖然無法阻止這一切，但決心搞個經(jīng)濟(jì)制裁，不給女兒一文錢。卓文君萬萬沒想到，司馬相如在成都混得這么慘，簡直是家徒四壁。蜜月期的這段日子，這位大小姐實在過不慣，眼看揭不開鍋，她只好主動跟丈夫說：要不，你跟我一塊回臨邛吧，哪怕向我兄弟借點錢，也比在這兒受罪強(qiáng)啊。
現(xiàn)在看來，或許司馬相如此前的托病不出，是在故弄玄虛，王吉的一再求見，更像是在演戲。兩人的這出雙簧，就是為了套個富翁，弄一大筆錢出來。眼看大小姐主動提出回去借錢，司馬相如二話不說，立刻答應(yīng)了。
回到臨邛，他們變賣馬車當(dāng)本錢，開了一家酒館。卓文君當(dāng)老板，兼賣酒柜員，司馬相如系著圍裙，當(dāng)起了伙計，負(fù)責(zé)刷盤子。
酒館的地理位置離卓王孫的宅子很近。小兩口天天拋頭露面，高聲叫賣，遠(yuǎn)近聞名。
卓王孫聽說這一切，覺得很沒面子，干脆宅在家里不出門。他的弟兄和長輩見狀，只好勸他：如今文君已經(jīng)委身司馬相如，這位小伙子雖然沒有做官，家里也窮，但好歹是個人才，不見得終身埋沒。別忘了，他還是縣令的貴客。你又不差錢，怎么能讓他們小兩口如此難堪呢？
卓王孫為了顏面，也礙于父女之情，只好撥出百名奴仆、百萬銅錢，以及卓文君的嫁妝，一并送去，讓小兩口滾回成都。就這樣，司馬相如用一頂“為了愛情”的大帽子，達(dá)到了一箭多雕的目的——金錢、美女、好名聲、千年傳唱的愛情，全豐收。
就在小兩口雙雙回到成都，買田置地，過上財務(wù)自由的生活后不久，相如的另一份好運也來了。
漢景帝駕崩，漢武帝上臺。這位新君對《子虛賦》非常喜歡。
他原以為是古人所作，感慨自己不能與作者同處一個時代。后來聽聞，此賦是同代蜀人司馬相如所作，漢武帝又驚又喜，馬上把他召到長安。
見到漢武帝，司馬相如拍著胸脯表示：《子虛賦》寫的只是諸侯王打獵的事，算不了什么，請允許我再寫一篇天子打獵的賦。于是，他揮毫潑墨，寫成了《上林賦》。不僅內(nèi)容上與《子虛賦》前后相繼，而且文采更佳。其中以問答形式，放手鋪陳，歌頌漢帝國的統(tǒng)一和偉大，諷諫奢靡世風(fēng)。后來，就連司馬遷也評價說：“相如雖多虛辭濫說，然其要歸引之節(jié)儉，此與《詩》之風(fēng)諫何異？”
此賦一出，漢武帝龍顏大悅，馬上任命相如為郎官。
從此開始，司馬相如和卓文君開始了兩地分居。相如在長安為皇帝效力，還曾出使巴蜀，幫助漢軍平定西南，立下大功。然而，長安的燈紅酒綠，讓他耐不住深夜寂寞。他愛上了一位茂陵女子。
這樣的“出軌”絕非偶然。這位茂陵女子，也是富二代，而且更年輕，氣質(zhì)像極了卓文君。難怪司馬相如會鬼迷心竅?；蛟S，他還想再來一次財色雙收？
可是，“鳳求凰”的故事變成了傳說。一旦拋棄卓文君，他積累的好名聲和光輝形象將轟然崩塌，這樣的代價顯然太大了。因此，他沒有選擇離婚，而是繼續(xù)出軌。
紙包不住火，卓文君終于得到了消息。她沒有暴怒，而是坦然賦詩《白頭吟》，其中的“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教人沉醉心碎。卓文君用文人特有的方式，將丈夫從出軌的泥潭中拉了出來。茂陵女子，只成了相如一生中的匆匆過客。
后來，司馬相如因病免官。他沒有回成都，而是把家安在茂陵，跟卓文君白頭偕老。元狩二年（前121年），卓文君因病去世。元狩五年（前118年），司馬相如也去世了。只留下“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余音繞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