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著名詩人南野2014年至2020年的詩歌精選。南野詩作文字精美、簡潔，充滿了自由想象的魅力，但又展示了當(dāng)下生活的種種狀態(tài)。其詩歌寫作越過傳統(tǒng)田園牧歌式的書寫，創(chuàng)建出具有哲學(xué)質(zhì)地的獨特風(fēng)格和現(xiàn)實場景語象，對語言與結(jié)構(gòu)有著充分的使用和發(fā)掘，尤其是以一系列抒情短作對現(xiàn)代城市生活景態(tài)的復(fù)雜意味進(jìn)行探尋與刻畫，將思想的深刻與表述的幻美平衡結(jié)合，極具藝術(shù)性和哲理性。

南野，原名吳毅，生于浙江玉環(huán)，浙江傳媒學(xué)院教授。20世紀(jì)80年代開始詩歌寫作，中國新詩潮代表詩人之一。出版有詩集《純粹與寧靜》《在時間的前方》《時代幻象》，小說集《驚慌失措》，詩學(xué)文論集《新幻想主義論述》，理論著作《結(jié)構(gòu)精神分析學(xué)的電影哲學(xué)話語》《西方影視美學(xué)》等，與人合編《中國先鋒詩歌檔案》等。曾獲《上海文學(xué)》詩歌獎等獎項。作品被譯為多種文字。現(xiàn)居杭州。

卷 I　老虎的殘?。?014—2017）

■　書寫幻象

004 老虎的殘骸

005 寂靜幻象

006 微弱的火

007 關(guān)于聲音

008 時間之后

009 ?！☆D

010 兩面涂畫

012 穿越華麗之在

013 掩蔽好烏鴉

014 黑鳥之友

015 向城市致敬

016 緊張的狀態(tài)

017 致謝黃昏

018 黑白表演

019 亡命之徒

020 熟習(xí)的危機(jī)

021 眼前物象

022 九行詩

023 聽到了尖叫

024 未知行程

025 停車場手記

026 機(jī)器的凝望

027 是一些痕跡

028 一分鐘暴雨

029 公牛奔逃

■　海岸與暴風(fēng)

031 馳入黑暗

032 秋日來臨

033 急切地憤怒

034 像一匹馬

035 與樹交談

036 暴風(fēng)雨之際

037 踩緊油門

038 沿河而行

039 天空的面目蒼涼

040 昏睡的風(fēng)暴

041 隨風(fēng)嗚咽

■　嚴(yán)冬喜劇

043 夢及森林

044 整理書籍

045 另一種語法

047 病院練習(xí)曲

049 融雪時刻

050 時間的廢墟

051 安靜的羊群

052 輝芒和渾濁

053 你的軛呢

055 一些怪談

056 局部爭論

057 關(guān)于雷峰塔

058 汽車幽靈

059 春天的計謀

062 似蟬狂叫

■　鎖鏈與耳環(huán)

064 鎖鏈與耳環(huán)

065 貓的翅膀

066 夢語墨色

067 暫且喜悅

068 時光獵物

069 月光與月光

070 鳥群與繁花

071 事物凌亂

072 車輪與器官

073 休憩于密林

074 閃電般書寫

■　聽爵士的虎

076 疾患中的虎

079 老虎的自由

083 老虎的哀傷

086 聽爵士的虎

089 與虎之握

090 老虎的斑紋

092 病中俳句

093 之前的俳句

卷II　黑貓公園（2017—2019）

100 黑貓公園（1）

105 黑貓公園（2）

110 黑貓公園（3）

115 黑貓公園（4）

121 黑貓公園（5）

126 黑貓公園（6）

132 黑貓公園（7）

138 黑貓公園（8）

144 黑貓公園（9）

149 黑貓公園（10）

154 黑貓公園（11）

158 黑貓公園（12）

卷III　語言繁華（2018—2020）

165 雨　夜

166 烏鴉之語

167 演　繹

168 亦有慰藉

169 消逝之地

171 煙草與水手

172 都市幻想癥

173 為君奏演

175 握緊云雀

176 喘　息

177 蒼　老

178 乘坐地鐵

180 語言灰燼

181 影像奔馳

182 老鮭魚

183 速溶咖啡

184 羊湯館

185 通紅落日

186 繪與窺

187 荒涼誓言

189 烏鴉學(xué)者

190 時間之慌亂

191 馬名烏云

192 白色貓頭鷹

193 自然本意

194 滿屋木柴

195 雨霧冬日（1）

196 雨霧冬日（2）

197 雄獅日色

198 雄獅的修辭

200 語言維修員

201 語言編織程序

202 服用了藥物

204 此在的火光

205 城市暮色

206 藥片與失控

207 骨折烏鴉

208 時間無錯

209 紀(jì)錄對照

210 三段論式

212 停車北山街

213 重返故鄉(xiāng)

214 逃亡物語

215 路口遭遇烏鴉

216 蒼白之季

217 微風(fēng)西湖

218 恐怖海岸

219 守望之典范

220 劇院路

221 行車雨中

222 鏡子葵花

223 游蕩的局面

225 螳螂物語

226 母獸花園

227 葬禮過后

228 圈中馬

229 藍(lán)調(diào)抒情（1）

230 藍(lán)調(diào)抒情（2）

231 捕食圖景

233 青灰色欲

234 貓湮沒于語

235 優(yōu)雅四月

237 燃火的五月

239 有所蔭護(hù)處

240 烏鴉像一塊黑布

附錄　經(jīng)典重讀（2017）

243 T.S.艾略特《荒原》重讀

269 繼續(xù)特德·休斯的詩歌語象

283 后　記

序

讀南野近年的詩

程光煒

我與南野相識于湖北，那時我們各自在一所小大學(xué)教書，其時第三代詩歌運動方興未艾，我們都是熱衷這一思潮的圈中人。最早讀南野作品，是在唐曉渡、王家新主編的《中國當(dāng)代實驗詩選》上，那上面，出現(xiàn)了于堅、韓東、歐陽江河、西川、海子、柏樺、翟永明等人的名字。我以為，南野是在這一陣容中的詩人，而且成就似乎不亞于各位。只是后來，其中一些人被冠以某某詩派，南野便有些放單。

他那時的作品，有如鉆石，外表有力道，內(nèi)在有品質(zhì)，讀后令人難忘。他那時就熱衷于玄學(xué)、哲思，內(nèi)心有著某種隱秘的生活，這與他藏于黑框眼鏡后的面容，有某種能加以比對的默契感。二十世紀(jì)九十年代以來的詩人，大都走的是這種路子，例如歐陽江河的《傍晚穿過廣場》、王家新的《瓦雷金諾敘事曲》等。九十年代，社會開始由八十年代的明朗向上走向茫然多元，看似社會在快速地進(jìn)步，經(jīng)濟(jì)的發(fā)展即將進(jìn)入快車道，人們生活的自由度大幅擴(kuò)張。然而，告別傳統(tǒng)社會步入現(xiàn)代社會，也令人在舊時代的門檻上茫然失措。這種精神狀態(tài)，在當(dāng)時具有普遍性。記得我在一所著名學(xué)府念書，大家議論的也是這些，所以讀南野和同代人的作品，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沖擊力和親和感。

九十年代末期，因為卷入一場無謂的論爭，我漸漸淡出了詩壇。前兩年在杭州與南野相遇，頗有他鄉(xiāng)遇故知之感。我知道，他一定還在寫詩，在冥想的境地里進(jìn)行心靈的探尋。偶爾讀一些近年的詩，尤其是年輕人的作品，感覺他們與九十年代南野、歐陽江河他們的玄想，似乎有了更大的距離。似乎更加虛無了，很難捕捉到與時代生活相對應(yīng)的思想，而我始終以為，詩人是應(yīng)該在時代生活中最為在場的一種人。未必一定要把日常生活的敘事刻成詩句，對號入座，但內(nèi)在韻律，卻能在更深處挖掘出時代的精神感受來。只是現(xiàn)在人們似乎越來越滿足于虛無的感覺了。

南野來信，告我曰寄來他近年來的作品，看我能否寫一點什么。我且寫一點不成熟的東西，供這位老朋友批評罷。讀了他一些作品，我感覺詩風(fēng)上雖有很大變化，但與形成風(fēng)格時期的定位，也有內(nèi)在的聯(lián)系。《老虎的殘骸》有很結(jié)實的質(zhì)感，但抽象的東西也貫穿其中，那是經(jīng)過一番血淋淋的搏斗之后，留下的喘息，以及生命的狀態(tài)。我喜歡讀《是一些痕跡》這首詩，它輕輕掠過心頭，勾起某種無以名狀的心緒，這種心緒是難以付諸明確的文字的，只是輕輕一閃，就消失在很多人同質(zhì)的生活中了。在現(xiàn)代社會，人們似乎更容易陷在一種私人生活當(dāng)中。小說家和學(xué)者，都很難把它提煉整理成一個有價值指向的東西，而詩人，就可以借助三言兩句，把它的某種重要側(cè)面刻畫出來，激起你的共鳴。我還喜歡《鳥群與繁花》。一個很舒服的下午，當(dāng)事人無所事事地漫步校園，任由抓不住的心緒，在那里猶豫不決。

校園里是平靜的，安全的

我焦躁地看著滿樹的繁花

南野愿意在作品中制造某種對立的張力，他起筆平淡從容，中間忽然起了波瀾，或尖銳的情緒。這一起一伏的對立詩句，將一種預(yù)感暗示給讀者，然后敘述者則悄悄退出，在一旁觀察當(dāng)事人的反應(yīng)?，F(xiàn)代詩歌，可能更接近于戲劇，編劇、演員和觀眾處在一種相互作用的狀態(tài)之中，編劇好像愿意掌控形勢，包括演員的重新創(chuàng)造，觀眾的極端反應(yīng)，等等。然而實際上，這一切是相互作用的。我之所以比較喜歡這首詩，大概是感覺到作者的某些用意，但又被他所刻畫的寧靜感覺所吸引罷。

南野還有一些詩，傾向于在寂靜當(dāng)中暗留緊張，極為簡潔的句子里面，隱藏著復(fù)雜的結(jié)構(gòu)，例如《雨夜》。

植物由于驚恐開出花朵。極端之月份，大雨滂沱

一場雨在兩個時間中下著

雨打濕衣物，濕濡河流與睡者夢境。星球一團(tuán)濕

耳邊有愛說大話的青蛙，手指佩戴金屬石塊

　　　　眼睛被深刻涂畫

相較于《鳥群與繁花》，上面這首詩則更具有現(xiàn)代感。它讓我想起在西班牙巴塞羅那一家藝術(shù)畫廊里看到的畢加索的立體畫。畫面上的幾個東西似乎好不搭界，各奔東西，力量也各自分散，然而把它們集中在一幅畫里面，卻又是一個整體。是一種立體中的整體。2018年后，南野好像更愿意在這里面做文章了。不光是《雨夜》，《演繹》《消逝之地》《煙草與水手》等皆是如此。它們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南野寫詩時的冷靜上面。不過那時，詩的形式起著更大的支撐作用，不像現(xiàn)在，其中那些各自存在的因素，在獨自支撐著什么。南野有了一種更大的力量，很自然地就把它們挪動到了一起，由內(nèi)部產(chǎn)生一種強(qiáng)烈的整體感。

我愿意再談?wù)劇端偃芸Х取愤@首詩：

我喝下今天的第五杯淺褐咖啡

第三次把汽車開出車庫。馬達(dá)的聲音愈加柔和了

道路上覆滿了松針。我對于所居住城市的幻覺

于夢魘的郊野停車，輪胎陷于云霧

聽獨梟的號叫及其翅羽的撲扇

一座大廈崩裂開出巨型花

詩人端坐在咖啡館，思緒平靜的外表下左奔右突。像一場風(fēng)暴即將來臨，但是在這個場面中，似乎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咖啡在刺激著一切可能，只是喝咖啡的人們沒有注意到自己身上的這種驚變。意識與潛意識就在詩作中激烈交鋒，而在外觀上，咖啡館卻寂靜如常。

我漸漸明白南野為什么不再像九十年代那樣，要與表面的時代割斷聯(lián)系。這種時代生活其實并不存在于詩人內(nèi)心，它只是在電視上滾動重復(fù)。而獨立的詩人，則在內(nèi)心深處建立他自己的時代生活。這種生活也許各不相同，也激不起共鳴，但有所準(zhǔn)備的讀者，可憑借自己敏銳的感受力，與其對接、交鋒、互動或背離。

我感覺小說家應(yīng)該具有某種超越性的東西，而詩人，則應(yīng)該更加接地氣一些，讓人辨認(rèn)出生活面目，從具象捕捉到抽象。文學(xué)作品是一種高度凝練的藝術(shù)品，它立體、豐富、具有層級感。我讀到的南野近年來的詩，就是這種新鮮的藝術(shù)感受。

2020年6月1日記于北京亞運村

南野的詩歌從始至終都體現(xiàn)著詩人對生命存在、對生活和生存價值的特有選擇，以及詩人個人獨有的時間和空間觀念。詩句語言扎實，意向豐富，想象多樣，超越了具象文本的束縛，在抽象的語言王國里盡情遨游。書寫的角度和選取的意象都很獨特，從表現(xiàn)手法上看，也有一定的突破和創(chuàng)新。能夠帶給讀者不同尋常的閱讀體驗。

?！☆D

吞噬城市的霧越來越濃，爬越過了樓頂

一直到中午。一個人在回想他滯重的一生

像巨型卡車軋過道路，帶著骯臟的車輪一路疾奔

打滿補(bǔ)丁的街道，汽車磨損的輪子顛簸起伏

而那一些人影盤踞于精致昂貴房間。奢華的消費彩圖

陰霾的城市。凝望著濃霧中的湖水，我察覺到了寒意

風(fēng)亦跌跌撞撞地前進(jìn)?？删拖衲亲綆X突然降臨

　　另有一些事由把我引向有蔭護(hù)的處所

這時看到了漫天飛旋的鳥群

在云海中沉沒的瞬間

機(jī)器的凝望

墓園像是一個愚笨的去處。我想

被裝飾得如此平庸

難以相信此處掩藏著巨大的黑暗

我面向外圍的桉樹林：濃重氣味從未像此刻這樣凝結(jié)

我的呼吸不可控地急促了起來

像有斑點的鱸魚擱置于河灘張著嘴

我朦朧看到水面上天空。一時間如此無望

并且此時街道上粗劣的叫賣聲在加入靜謐

人類的黑夜變得更黑

我“不是由你們的死亡來明確定義

但由你們的生來廓清界線”[?。勖溃莸つ釥枴ね柹骸稒C(jī)器人啟示錄》，陳通友譯，上海文藝出版社，2015。

]

黑貓公園（5）

2017年的夏伏。語言像烈焰中卷曲的金屬

談?wù)撟杂?，猶如談?wù)摻^望

我夢見蝴蝶翅膀舒展，輕薄易碎，艷麗色彩是一些粉末

黑貓在道路邊撲擊飛蝶

這場景令人感傷。不由地悲從中來

恍若天氣寒冷，我們（我和黑貓）把脖子縮進(jìn)衣領(lǐng)

這是一部暗黑的影片。場面拍攝得如此明媚

車輛與道路如清澈水晶的排列。城市于透徹中呈現(xiàn)

我搜集著生存者的檔案

恍若傾聽權(quán)力與財富的眾多囈語。似無新意

造型奇特的房間里有穿紅衣的模特

她的裸體舞動在炫目的燈光里。攝影師手指隱于半空

更廣泛的所在。表演者偽裝笑容也偽裝哭泣

迷醉是困難的，冷漠亦如此

絕境是一種平庸。娛樂的合法場所，亦猶如身陷兇宅

四處是隱藏的殺機(jī)。但一開始仍會遭遇笑容

他們在觀察鑒別，以及詢與喚

他們逐漸增多，幾乎是全部

我與黑貓徘徊于酒吧門前。我們已一醉方休，編造了故事

黑衣殺手和絢麗夢想潛入高樓，后語待續(xù)

高架橋上的神秘車燈快速而去

我們已呼叫了話癆的出租。似乎我們無能遠(yuǎn)去

似乎他們未曾犯錯。我們已無能為力

（他們衣著得體，語言有說服力）

這是真實的恐怖之旅。抑或是憂郁至極的冗長旅途

是由荒野奔向荒野的野獸無望的盲目遷徙

這種狀態(tài)荒誕無從克制。我只是不能接受萬念俱灰

黑貓的身形緊繃，我們保持了堅固的笑貌

眼前崩塌的局面仿佛滿樹的枯萎花朵，糜爛的景致[　筆者按：落葉是一種蒼涼，變色的美；腐爛的花讓悲哀填滿眼眶，使人絕望。

]

（謊言與虛偽像行道樹上的絢麗燈飾閃爍）

如窒息之刻墜入一片刺目亮光中

我看清了全部（仿佛手持利刃劈向了空氣）

沒有人看得見我

疑問之一：以外表的浮華來捍衛(wèi)內(nèi)心的真實

之二：我們坦露出全部恐慌和悲觀

之三：出于真誠，沉默以對

制造記憶與制作謊話有相似的效值

如某一時刻風(fēng)悄然拂過去，無意義的動靜引人遐思

我在河岸靜坐。背景中的城市鱗次櫛比

我像烏鴉般習(xí)慣于某種肅穆，整理著惡意的羽毛

游步者從我身邊匆忙而過，遺落慌張

這種靜寂像廢棄于歷史的某艘巨艦，無望逃出那條長河

銹痕斑駁的船首聳立如固守空虛的城堡

“是一艘偉大而尊貴的戰(zhàn)艦在駛向墳?zāi)埂盵?。勖溃菘巳R夫·卡斯勒：《撒哈拉秘密基地》，王秀莉譯，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1。

]

某一時刻飲食與毒品一樣讓我們急躁和憂慮

我要米飯咸魚和一杯咖啡。黑貓要一只漢堡

可他們“一直在問有關(guān)狗的事情”

這是我們必須拒絕的存在

我與貓相互跟隨。我需要你的記憶來證實

黑貓。深藏的驚恐

我們渴望為所欲為，像跑車在公路上高歌，絕塵而遠(yuǎn)

天空燃燒著幽暗火焰，前景無際，歷史湮滅，櫟樹瘋長

噩夢如此絕美。我看到我依舊活躍的身體上長出寬闊葉片

黑貓的肩部盛開著葵花

蜿蜒寬闊慵懶的河流在一旁伴隨著

諸物的線條逐漸消失，想象的色澤變淺，前方一派空無

“景色很美，事情很糟”。一向如此

這感覺如在沙漠里望月。我們被認(rèn)為走失已久

迷失之地就是最熟悉的定居之所，無門可入的某座大樓

無夢之刻我疑惑不已。老虎的夢魘是什么，潛伏草叢的虎

　　或者出入街巷的貓

或者玻璃窗那邊溢滿視覺的咧嘴鯨鯊

但觸摸不及，它轉(zhuǎn)身而去。它是真實的

這里有無盡燈光和無盡的陰影，無限的娛樂和無限的沉淪

這個女人的牙齒已經(jīng)腐蝕

她聽著高亢的古典音樂。她顫抖

她們是群體，堅定地編織某種生存。陷于中年的都市蜘蛛

我們在公園的外圍見到過一些拆卸的吊車

齷齪的鋼鐵吊臂上掛著幾只白色貓的尸體

我猶在室內(nèi)定居。透過凈窗看灰蒙蒙的屋海

黑貓站立我身邊，它的爪子在鋼化玻璃上磨得吱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