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樵歷史文化文獻叢書》歷史文獻影印類。書稿為南海丹灶良登村羅氏族人的族譜,采用的是民國辛酉(1921)印本。族譜中收錄了自明萬歷至清康熙、乾隆、嘉慶、道光、光緒以及民國年間歷次修譜的序言和題記共8篇。書稿主體分《衎烈堂世系譜》《衎烈堂世行録》兩大部分。《衎烈堂世系譜》羅列了孟仲叔季四方分支繁衍情況;《衎烈堂世行録》收錄了用于約束羅姓族人日常行為規(guī)范的“良登羅氏家訓”“禁約”“法則”“規(guī)制”“章程”等。
羅有聯,字炳賢,別字澡云,南海人。生于清同治甲子(1864),光緒二十二年時官至五品。羅有聯為南海丹灶良登村羅氏族人季房二十二世孫,于民國辛酉(1921)重修了《衎烈堂族譜》。
評介………………1
《衎烈堂世系圖》書影………………15
歷代修譜敘………………17
羅氏族譜凡例 ………………38
衎烈堂世系圖………………43
《衎烈堂世行錄(1至17世)》書影………………265
良登羅氏家訓………………267
祖宗呈請禁約………………275
祖宗創(chuàng)立法則 ………………277
設立江南會規(guī)制……………… 279
建設錢糧會章程………………283
良登羅氏世行錄……………… 285
一世………………285
二世………………289
三世………………295
四世……………… 297
五世………………301
六世………………303
七世 ………………309
八世………………315
九世 ………………325
十世 ………………339
十一世………………359
十二世………………383
十三世………………421
十四世………………465
十五世………………519
十六世 ………………580
十七世 ………………643
《衎烈堂世行錄(18至22世)》書影……………… 715
十八世 ……………… 717
十九世………………788
二十世 ………………865
二十一世 ………………965
二十二世 ……………… 1072
《衎烈堂世行錄(23至29世)》書影……………… 1201
二十三世……………… 1203
二十四世……………… 1341
二十五世……………… 1442
二十六世………………1511
二十七至二十九世………………1561
《衎烈堂族譜》評介
王奕淳
《衎烈堂族譜》為廣東省佛山市丹灶鎮(zhèn)良登村羅氏宗族所聯修宗譜,現仍存于羅氏宗族手中,特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隸屬于西樵歷史文化文獻叢書。
一、族譜之簡介與考證
良登村舊屬南海縣伏隆堡。今位于廣東省佛山市丹灶鎮(zhèn)西南部,面積約4.5平方千米,東與東升村隔河相望,西與蘇村接壤,北與丹灶、西城交界,南臨塱心村,下轄三個自然村:良登、孔邊、竹逕。據統(tǒng)計,2002年丹灶鎮(zhèn)全鎮(zhèn)總人口為4 2038人,共有姓氏155個,其中,羅姓共有1402人,約占總人數的3.4%,為當地的第八大姓;而在姓羅的317戶人家中,居住在良登村的戶數為177戶,占比約56.3%。[ 佛山市南海區(qū)丹灶鎮(zhèn)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南海市丹灶鎮(zhèn)志》,南海年鑒社,2009年,第60、88—89、91頁。]村中現存羅氏大宗祠、羅氏孟房宗祠、羅氏仲房宗祠、羅氏季房宗祠。[ 廣東省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編:《全粵村情·佛山市南海區(qū)卷(三)》,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239頁。]在人口流動日益加劇的當代社會,良登羅氏依舊在當地保留著眾多的人口,即可看出在古代,其宗族勢力之龐大。
丹灶良登村羅氏族譜首次編修的時間未有記錄,只知后世經過多次重修,依據家譜內譜記之順序,最早記錄為萬歷三十二年(1604),后有康熙六年(1667)、乾隆二十四年(1759)、嘉慶四年(1799)、道光二十三年(1843)、光緒十三年(1887)、民國十年(1921)和2000年共八次重修。族譜分為兩大部分,《衎烈堂世系圖》和《衎烈堂世行録》,均為繁體豎排線裝本。圖、録有別,録詳而圖略,録對族人按照名、字、父、母、生卒、葬地、子的順序進行介紹,遇缺則“莫考”;圖只顯示族人的父、子,主要便于檢索。需要注意的是,歷次編訂族譜時,往往是先有圖而后有録,先立框架而后補細節(jié):“首列世系圖,次列世行實録”[《良登羅氏重修族譜記》,《衎烈堂世系圖》第1頁,見本書第18頁。],圖、録搭配使用,更加清晰、方便。
《衎烈堂世系圖》載屢次重修族譜之譜記、族譜凡例,再以圖表形式分列始祖及孟、仲、季三房之后代,共計二十八世,223頁。據《譜記》記載,萬歷三十年(1602)間,建祠事竣,有祠而無譜,眾人以為不妥,遂遴選孟房弟明登搜集信息,以歐蘇譜例,在原有譜系的基礎上,于萬歷三十二年(1604)編修族譜;康熙年間,因“孫枝幼而長,長而盛,比比然矣”,選孟房昆玉、仲房廷訓、季房善紀負責編修之事,“分列譜系,接舊添新”;[《羅氏重修族譜序》,《衎烈堂世系圖》第2頁,見本書第19頁。]乾隆年間,依照舊譜補錄,但在原有基礎上“注明里居”,之前未及采譜源者敘其根源,并且特別指出“凡諸進修、德行、事業(yè)、與夫賢淑、孝節(jié),考實贊書,以為后代典型”[《羅氏重接修族譜記》,《衎烈堂世系圖》第3—4頁,見本書第21—23頁。],而且對祖宗、家訓、祠宇、墳墓、蒸嘗、產業(yè)都加以完善;嘉慶、道光、光緒、民國四次修繕比較穩(wěn)定,編修族譜以聯絡大小各宗、大小各房,起凝聚人心、教化子孫之效,其中嘉慶四年(1799)由于體量過大,開始“附新毫訂日刻期,分編纂錄”[《羅氏接修族譜序》,《衎烈堂世系圖》第5頁,見本書第25頁。],比原來的分類更為細致;道光二十三年(1843)編修族譜時,更加強調風化,將族人的生死終葬、壽命長短一一列明;光緒十三年(1887)在乾隆編修的基礎上進一步強調了宗族教化的作用,將個人事跡分為品詣、端方、爵軼、顯榮、賢淑、節(jié)孝幾大類。最后一次編修族譜在2000年,距離上次民國時期的編修已將近八十年,其間歷經戰(zhàn)亂,水淹蟲蛀,字跡模糊,所幸整譜猶存,在三十五世孫羅富昌的資助下新編族譜,以期族姓孫“咸懷水源木本之思,盡識尊尊親親之誼”[《接修衎烈堂族譜序》,《衎烈堂世系圖》第8—9頁,見本書第30頁。],“衎烈堂”這一名字在族譜內首次出現并用以代指良登羅氏[《衎烈堂世行録(23—29世)》,第125頁,見本書第1451頁。]。
從歷次《譜記》來看,本族譜編修具有以下兩個特點:(一)編修時間:良登羅氏先后八次編修族譜,除去前兩次(萬歷—康熙、康熙—乾隆)和最后一次(民國—新中國)時間間隔較長之外,其余五次的時間間隔比較一致,四十年一修,每次相隔一到兩代人。規(guī)律、連續(xù)的族譜工程是羅氏族譜歷經多年而保存完好、體例完備的重要原因之一。(二)捐資編譜:萬歷、康熙兩次修譜,并沒有提到籌集資金的問題,但是從第三次乾隆年修譜開始,族內向族人籌集“助修費”,隨后這個做法被保留下來,而且越來越嚴格、精確,從道光年開始,按丁收取費用。反映出隨著家族的壯大,家族內部的向心力被削弱,同時也側面體現了地區(qū)商品經濟的發(fā)展和對宗族的滲透。
《衎烈堂世行録》載《良登羅氏家訓》《祖宗呈請禁約》《設立江南會規(guī)制》《建設錢糧會章程》,再以文字形式記載一世至二十九世之族人,分為3冊,共計657頁。世行録同樣經過數次編修而成,《良登羅氏家訓》和《祖宗呈請禁約》的形成時間較早,應當在第一次修譜之時就已存在;而《設立江南會規(guī)制》落款為道光六年(1826),《建設錢糧會章程》落款為道光二十三年(1843),應該都是在道光年間編修族譜時新增添的內容。
根據族譜記載,良登羅氏之祖為羅氏二十四孫之子,輔公原居南雄珠璣巷,于宋元祐年間南下,偕弟遷居三水廟岡,隨后其弟再遷順德大良,輔公再遷南海良登,生三子,分為三房,孟房祖諱章,仲房祖諱卓,季房祖諱準。自三世始,后代分遷新會鵝嶺、沙頭岸、云津堡羅村、九江、太平橋、鹽步村各地[《良登羅氏重修族譜記》,《衎烈堂世系圖》第1頁,見本書第17頁。],十世之后,更是遠遷至清遠板塘村、順德古樓、紅崗各地[《羅氏重接修族譜記》,《衎烈堂世系圖》第3頁,見本書第22頁。],根深葉茂。到了嘉慶四年(1799),出現了大宗小宗之分:“大宗曰良登,小宗曰沙頭岸、羅村、百滘之四房者”[《羅氏接修族譜記》,《衎烈堂世系圖》第4頁,見本書第24頁。]。
查道光《南??h志》可見,百滘同時出現于百滘堡、云津堡之中[[道光]《南??h志》,卷六,輿地略二。],即在清代中后期,丹灶存在兩個“百滘”:一為百滘堡百滘村,一為云津堡百滘村。查閱歷代地方縣志可知,在康熙及其之前,丹灶內并無兩個名為“百滘”的村落同時存在,而在道光年間出現了兩村同名并存的局面。清末,百滘堡所管轄的百滘村沒有發(fā)生變化,而云津堡下原百滘村更名為云滘村,羅氏族譜內的記載也相應發(fā)生了改變。因此,筆者認為,族譜內提到的小宗百滘,并非百滘堡,也并非百滘堡之百滘村,而是隸屬于云津堡之下的云滘村。
除了地名指向模糊,族譜內還出現了少量錯別字,如孟房三世“遠勝”“遠騰”之別,錢糧會倡議人“朝功”“朝的”“朝勷”之別。從整體上看,由于每次編修者的書寫習慣不同,造成了排版、格式不一,內容校對不嚴謹等問題。在千禧年重修族譜之后,又出現了多次手改內容的情況,這些都是族譜中存在的問題,但總體來說,瑕不掩瑜。
二、良登羅氏族譜的內容及其史料價值
(一)羅氏分支
《衎烈堂世系圖》中詳細列出了每次重(接)修族譜的負責人員,除了萬歷年間的修譜全由族長負責,其余幾次的負責人員皆由族長和各房代表負責,如乾隆年間修譜的負責人有族長占魁、族正賓殻、族副社建、孟房光海、仲房觀戴、季房維魁。但是從嘉慶年間的修譜開始,用孟、仲、季房加以區(qū)分的情況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以地域區(qū)分,最明顯的就是嘉慶朝的接修族譜,負責人為宗子恩長、良登房族長閏連、沙頭岸房族老大受、良登房產綸,只論大小宗而不論孟仲季,這與前文提到的“大宗曰良登,小宗曰沙頭岸、羅村、百滘之四房者”不謀而合。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了民國時期的修譜活動。
一世樵居公,定居良登,生三子,諱章、諱卓、諱準[《衎烈堂世行録(1—17世)》,第10頁,見本書第285頁。],分別為孟、仲、季房,這是以親緣關系確定家族內部的分支;大宗良登,小宗沙頭岸、羅村、百滘,這是以地緣關系確定家族內部的分支。
據族譜記載,除了大宗良登,孟房四世雞棲,“妻沙頭岸馮氏,遷往沙頭岸”[《衎烈堂世行録(1—17世)》,第16頁,見本書第297頁。],沙頭岸隸屬于丹桂堡;季房四世伯義,“移居就業(yè)于云津堡羅村鄉(xiāng),奠宅茲土”[《衎烈堂世行録(1—17世)》,第17頁,見本書第300頁。],小宗之百滘沒有找到明確的遷移定居時間,但是百滘與羅村同在云津堡,地理位置相近,定居時間應該差別不大。也就是說,至遲在五世,宋元更替之時,日后的小宗已經悉數落地生根。并且,在村中也仿照良登村,有了自己的宗祠,如沙頭岸一支,現東升社區(qū)沙岸村,就存有羅氏宗祠。[ 廣東省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編:《全粵村情·佛山市南海區(qū)卷(三)》,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9年,第246頁。]無論是以親緣關系還是地緣關系作為分支標準,羅氏族譜所呈現的是一個連續(xù)不斷的擴散過程,每一分支的遷移時間、地點、人群都清楚記錄,在廣東人口流動與遷徙、宗族發(fā)展等研究方面都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二)影響家族發(fā)展的因素
筆者曾對良登羅氏第一世至第二十九世參加科舉、走上仕途的人數進行統(tǒng)計,由結果可知,羅氏第一位在科舉考試中獲得名次的是季房第十一世孫羅珊,第一位為官的是仲房第十世孫羅奉宗;從第二十四世開始,羅氏再也沒有出現過學、官兩類人物。具體數據如下表[ 本統(tǒng)計數據以《衎烈堂族譜》為準,“學”泛指參加過科舉考試的人,包括國學生、庠生、序生、舉人、進士等,“官”泛指在省、縣擔任官職、吏員之人,村內職務不在統(tǒng)計范圍之內。]:
表1,第十一世至第二十三世良登羅氏學、官統(tǒng)計表
明顯可看出,學、官人數的三個峰值,出現在第十二世、第十五世和第二十一至二十三世,無獨有偶,羅氏歷次編修族譜也出現在相近的年份之內,并且歷年編修族譜的主要負責人,都出現在這兩個范圍內,如季房十九世孫羅魁多,“少讀儒書,壯,充縣吏”。或是考取功名,或是做官,在傳統(tǒng)的中國社會中,這兩類人物在鄉(xiāng)村中掌握著主導權,也說明一個家族的興衰,與族內學風的興盛程度是密切相關的。
以季房為例,季房十八世孫觀任由于“至誠忠厚,重義輕財”,在羅氏季房祠建成之后,被推選為總理,管理祠堂事務。[《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30頁,見本書第775頁。]到了二十世孫文華,考授八品職銜,“接修系譜,初舉鄉(xiāng)正,繼舉保副,后舉社學都正”[《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115頁,見本書第946頁。],二十一世孫彥倫(原名卿祿)為嘉慶年間的武舉人,被鄉(xiāng)里推舉為黨正,“排難解紛,無所偏曲,設糧會以守國課,挑大塘以厚祖嘗,及夫接修譜帙,培筑圍基,整浚涌,有關于民生者,要皆力任弗辭”[《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170頁,見本書第1055頁。],族人們越來越多地將族內重任交付于族內的知識分子,或者是科舉入仕之人,就像羅彥倫,雖然是武舉人出身,但族人們依舊選擇他來接修譜帙、管理糧倉。
圖1,羅氏族譜所載季房世系圖(部分)
上文提到,乾隆、嘉慶、道光、光緒這四次修譜的時間間隔都十分穩(wěn)定,約四十年修一次譜,反映了這段時間內羅氏新增人數多、變化大、經濟發(fā)展水平高的特點。但是從統(tǒng)計數據來看,十八世至二十三世之間出現的學、官人數并不如早年,是什么因素使得這一時期羅氏的發(fā)展反而更加繁榮穩(wěn)定呢?
答案或許是商品經濟的發(fā)展。體現在族譜中,主要有以下兩點:
1、族內公共財產的設置
在此之前,羅氏對族內共同財產的管理和使用已經出現了商品經濟的傾向,但總體來說還是比較內向,如萬歷年間,大宗祠初建成,族長羅惟粹將一筆宗族內部糾紛所得的賠款用來購買土地,維持“公祠流祭”,此后又再“置買大宗祠后玄武居道地,稅一分五厘,又買朝錫土,名東丫田,稅九畝四分五厘二毫,俱收入羅昌業(yè)戶內……此田賣取價銀修祠支用。稅已于四十年大開割,剩銀一十五兩九錢二分三厘,買回香泉屋一座三間,價銀四兩一分七厘,邊年冬祭預收,供祭支用”。[ 《衎烈堂世行録(1—17世)》,第76頁,見本書第417頁。]
在道光年間,出現了更加現代化的錢糧會和江南會。錢糧會起源于嘉慶初年的一次歉收,為了保證族內的糧食供應,嘉慶十二年(1807)錢糧會正式成立,“每年正月十二日,憑契過稅,兌收例銀。倘有瞞隱延遲,罰以每兩利息五分。又準于邊年十一月初六日在大宗祠征收各戶條米,限以三日內清繳,條總赴局完納,永垂定例,違例者仍罰每兩利息五分”。[ 《衎烈堂世行録(1—17世)》,《建設錢糧會章程》,第9頁,見本書第283—284頁。]
道光年間,羅氏族人從村內其他姓氏手中買回土地,在錢糧會的基礎上設立了江南會,會友共四十五位,負責管理族田:“恐后數十世支派愈蕃而蒸嘗益薄也,迨明年春,幸得十九世孫允光等為祖宗倡議建挑坑內大塘,唯是坑稅,二十四畝有奇,計值千有余金”,“每人先捐銀三十兩,共得銀一千三百五十兩,由是鳩工浚樂,不一年而挑塘之事以成,于今每歲供回番銀一百二十兩,并會酒銀六兩,要皆即塘租之入息,為供會之取資。倘或有余,貯之箱內,以備將來祭祀之需?!盵 《衎烈堂世行録(1—17世)》,《設立江南會規(guī)制》,第7—8頁,見本書第280—281頁。]
同樣是購買田地、收取地稅,前者的資金來自于糾紛賠款,即公共財產,賬目公開透明,購入后的土地和稅收用作祭祀,也歸全村人所有;而后者(錢糧會)的倡議人之一——十九世孫允光,也是提議收取坑稅的人,是江南會的一員。參加江南會的四十五位族人,無疑在此之前已經有了雄厚的財力,并在宗族內有較高的地位。而江南會主要負責掌管宗族財務,會員享有特權,江南會內部剩余的資金才會用作祭祀。江南會、錢糧會的管理方式更加靈活多變,能夠應對不同級別的天災人禍。這種投入資金、獲得回報與福利的形式,類似于如今的股份制,最突出的后果就是掌握大量資金的人將會從中獲得更大的收益,而平民百姓將長期處于被束縛的狀態(tài),富者愈富,貧者愈貧。
2、個人的商業(yè)活動
族譜內對其商業(yè)活動有明確記載的第一位人物是孟房第十九世羅成聯:“經營利就,群兒市肆豐財。”[ 《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42頁,見本書第800頁。]
可以從族譜簡略的介紹看出,此時的商業(yè)活動依舊被族人所排斥,羅氏雖然已經有人從事經濟活動,但還是以對內為主,所從事的商業(yè)活動也多和土地、田產相關。但是僅僅過了兩代人,到了第二十二世和第二十三世的時候,情況就大不同了,那時羅氏的足跡已經不局限于廣東,甚至不局限于中國,而是離開故鄉(xiāng),遠赴重洋。如季房第二十二世孫羅有聯,棄儒就商,到了美洲,獲利頗豐:“時駐秘國李參贊經敘委囑籌辦越南防務經費,集款鉅萬,異常出力?!盵《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227頁,見本書第1169頁。]季房第二十二世孫羅維平,“經商美國,念鄉(xiāng)族有勸捐之事,見義勇為,盡力樂發(fā)?!盵《衎烈堂世行録(18—23世)》,第238頁,見本書第1191頁。]到了仲房二十三世孫羅湘琴,他的活動與前人相比有了突破性的變化,他不僅在美洲發(fā)家致富,在當地加入了僑堂,成為一個華人華僑組織的負責人,這是相同歷史時期內旁人難以取得的巨大成就:“清光緒七年,毅然游美習藝,然賦性至孝,又不忍重利輕別,重雙親倚門倚閭之憂,閱三年,遂歸省親。迨光緒十四年,復赴美洲,僑美梓桑為固結團體,計先有協(xié)義堂之設,公為該堂值理之一份子。”[《衎烈堂世行録(23—29世)》,第28頁,見本書第1257頁。]
(三)史料價值
《衎烈堂族譜》是一本典型的廣東地區(qū)的族譜。它在追溯本族祖先時,會追溯到非常久遠的世系,如羅氏族譜開篇即言:“余鼻祖豫章氏,系字祝融之后,初姓云周,封于韓之宜城,國號羅,后處枝江。周末居長沙,春秋時為楚所并,遂以國為氏”[《衎烈堂世系圖》,《良登羅氏重修族譜記》,第1頁,見本書第17頁。],這是大多數族譜都會采用的溯源方法,將本族譜系與三皇五帝掛鉤。族譜還提到先祖輔在宋代曾暫居珠璣巷,再從珠璣巷南下分流,其中一支在南海落地生根。實際上在宋及之前,羅氏的繁衍、遷徙情況并不清楚,連本族人可能都無法準確說出宋之前的宗族歷史,附會三皇五帝、強調自珠璣巷南遷,其實是本族士人將口述歷史和現實情況相結合而做出的文字記錄。另一方面,從萬歷年間開始,羅氏修建宗祠、編修族譜,每次編修族譜的主導者都是已經取得功名或獲得官職的士人群體,而且從序言可以看出,族譜對族人道德質量的水平越來越看重,多次強調要將本族人的事跡記錄在冊,用以教化族人。
在宋明理學所推崇的宗法觀念的影響下,羅氏需要通過珠璣巷的歷史證明本族來自中原世家,與當地的少數民族加以區(qū)分,也需要迎合中央對于地方教化、風俗轉變的要求,得到官府的認可,鞏固本族在地方的勢力。不管是對祖先系譜進行潤色,還是強調族譜的教化作用,其中都蘊含著地方社會的文化認同。[ 參考劉志偉:《傳說、附會與歷史真實——珠江三角洲族譜中宗族歷史的敘事結構及其意義》,《中國譜牒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族譜與文化認同——廣東族譜中的口述傳統(tǒng)》,《中華譜牒研究》,上??茖W技術文獻出版社,2000年。]從這個層面上看,族譜已經不僅僅是一個維系族人關系的記錄,更是一個為自身正名的工具。
那么,這一本《衎烈堂族譜》,對學界的研究來說究竟有何史料價值?
和其他任何一本族譜一樣,通過翻閱良登羅氏的家族歷史,我們可以了解到不同歷史時期的人口流動、社會基層管理的演變以及普通民眾日常生活的變化。但是良登羅氏的特別之處在于,它所在的佛山地區(qū),經濟發(fā)達,開放、包容。羅一星曾提出著名的“廣佛周期”,認為“自十七世紀初至十九世紀末, 嶺南區(qū)域出現了一個持續(xù)三百年的經濟發(fā)展的高峰期。在這一時期內, 以廣州、佛山為中心的城市體系得到空間的迅速布局和層級的系統(tǒng)發(fā)展, 其城市化的程度居全國領先地位”[ 羅一星:《論廣佛周期與嶺南的城市化》,《中國社會經濟史研究》,2009年第3期,第40—50頁。],形成了一個地跨兩廣、河海相連的嶺南市場體系[ 羅一星:《佛山——站在文明續(xù)譜的橋頭堡上》,《佛山歷史文化叢書·第二輯》,《總序二》,廣東人民出版社2017年。],佛山作為“廣佛周期”的核心城市之一,經濟水平更是一度超過省城廣州。正因如此,良登羅氏的發(fā)展,具有鮮明的地域特色。
毋庸置疑,在嶺南地區(qū),或者說是珠三角地區(qū),有不計其數的普通鄉(xiāng)村,在清代中后期搭上了經濟發(fā)展的快車,在短短的幾代人之內實現了經濟發(fā)展模式的轉變,在傳統(tǒng)的耕讀傳家之外開辟了一條新的發(fā)展道路,即通過商品經濟發(fā)家致富。良登羅氏作為其中的典型,它的改變被族譜記錄在冊,值得我們細細研讀。
作為南海丹灶良登村羅氏族人的族譜,《衎烈堂族譜》不僅收錄有《世系圖》——以樹狀圖的形式記錄四百多年家族種29代人的生息繁衍,還保存了自明萬歷至清康熙、乾隆、嘉慶、道光、光緒以及民國年間歷次修譜的序言、題記、凡例。其《世行錄》部分,又收錄了良登羅氏家訓、祖宗呈請、禁約以及各項規(guī)制、章程,并以文字形式記載1-29世的族人行狀,獲功名、或有其他重要成就者更加以詳述。這本族譜記錄詳盡、保存完善、綿延四百多年不中斷,是非常有價值的地方史、微觀史、經濟史燈的研究材料。
本書稿所屬的“西樵文獻”系列,連續(xù)出版已經十年,有影印版、排版及相關研究著作,較集中地呈現了嶺南文學風采及風土人情,有很好的文獻價值。
良登村舊屬南??h伏隆堡。今位于廣東省佛山市丹灶鎮(zhèn)西南部,面積約4.5平方千米,東與東升村隔河相望,西與蘇村接壤,北與丹灶、西城交界,南臨塱心村,下轄三個自然村:良登、孔邊、竹逕。據統(tǒng)計,2002年丹灶鎮(zhèn)全鎮(zhèn)總人口為42038人,共有姓氏155個,其中,羅姓共有1402人,約占總人數的3.4%,為當地的第八大姓;而在姓羅的317戶人家中,居住在良登村的戶數為177戶,占比約56.3%。[ 佛山市南海區(qū)丹灶鎮(zhèn)地方志編纂委員會編:《南海市丹灶鎮(zhèn)志》,南海年鑒社2009年版,第60、88—89、91頁。]村中現存羅氏大宗祠、羅氏孟房宗祠、羅氏仲房宗祠、羅氏季房宗祠[ 廣東省人民政府地方志辦公室編:《全粵村情·佛山市南海區(qū)卷(三)》,華南理工大學出版社2019年版,第239頁。]。在人口流動日益加劇的當代社會,良登羅氏依舊在當地保留著眾多的人口,即可看出在古代,其宗族勢力之龐大。
以季房為例,從季房十八世孫觀任由于“至誠忠厚,重義輕財”,在羅氏季房祠建成之后,被推選為總理,管理祠堂事務。到了二十世孫文華,考授八品職銜,“接修系譜,初舉鄉(xiāng)正,繼舉保副,后舉社學都正”,二十一世孫彥倫(原名卿祿)為嘉慶年間的武舉人,被鄉(xiāng)里推舉為黨正,“排難解紛,無所偏曲,設糧會以守國課,挑大塘以厚祖嘗,及夫接修譜帙,培筑圍基,整浚涌,有關于民生者,要皆力任弗辭”,族人們越來越多地將族內重任交付于族內的知識分子,或者是科舉入仕之人,就像羅彥倫,雖然是武舉人出身,但族人們依舊選擇他來接修譜帙、管理糧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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