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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記——杭州往事
“处处回头尽堪恋,就中难别是湖边”,资深媒体人、作家萧耳用文学手法表达西湖的文化散文,将 “文人的历史”“文字的历史”“建筑的历史”穿插于杭州故事中,为千年古城描绘出一幅独具精神气质的肖像。
ISBN: 9787559853066

出版時間:2022-10-01

定  價:59.80

作  者:萧耳 著

責(zé)  編:吴义红
所屬板塊: 文学出版

圖書分類: 中国现当代随笔

讀者對象: 大众

上架建議: 文学·散文
裝幀: 精装

開本: 32

字?jǐn)?shù): 178 (千字)

頁數(shù): 352
紙質(zhì)書購買: 天貓 有贊
圖書簡介

《流光記:杭州往事》是蕭耳的一部關(guān)于杭州歷史文化的隨筆集。作者以一個漫游者的姿態(tài),游走在杭州各處,步量江南,引出如煙的往事前塵,為千年歷史古城杭州描繪出一幅獨(dú)具精神氣質(zhì)的人文畫像。分“蕙的風(fēng)”“朝的陽”“正的午”“碧的影”“慢黃昏”“夜航船”六輯,從西湖起,至城外,又回到西湖,一步一景一故事,分述歷史記憶中杭州的清氣與孤高、大氣與風(fēng)范、陽剛與優(yōu)雅、婉約與魅惑。筆觸細(xì)膩,情感纏綿,觀察細(xì)微,思考獨(dú)到,堪稱杭州歷史文化讀物的“翹楚”。

作者簡介

蕭耳,作家,媒體人,高級記者,江南人氏,現(xiàn)居杭州,供職于浙江日報社。

自2000年前后開始文學(xué)生涯,曾為《南方周末》《書城》等多家文學(xué)期刊、時尚雜志和報紙寫過專欄,在《收獲》《鐘山》《大家》《上海文學(xué)》等文學(xué)刊物上發(fā)表中、短篇小說多種。

最新出版有長篇小說《鵲橋仙》《中產(chǎn)階級看月亮》、隨筆集《櫻花亂:日本集》《錦灰堆 美人計(jì)》。另出版《小酒館之歌》《女藝術(shù)家鏡像》《20世紀(jì)60年代西方時尚符號》三本“20世紀(jì)西方時尚文化系列”,長篇小說《繼續(xù)向左》,電影隨筆《第二性元素》等。

圖書目錄

輯一 蕙的風(fēng)/1

曼殊/3

徽因/11

雨巷/19

湖畔/28

小青/36

楊柳/43

樵舍/51

林逋/58

輯二 朝的陽/65

定庵/67

林啟/75

繡孫/81

鴻儒/88

風(fēng)眠/95

弘一/102

太炎/109

輯三 正的午/117

杏花/119

棲霞/125

少保/132

蒼水/138

女俠/144

靜逸/151

武林/158

輯四 碧的影/165

如廬/167

勾山/172

韜光/178

笠翁/184

蕉園/190

醉白/198

寄廬/204

周璇/210

輯五 慢黃昏/217

茅廬/219

抱青/226

秋水/232

煙霞/238

朝云/244

淑真/250

易安/256

蘇小/262

蝶仙/268

輯六 夜航船/275

同窗/277

道人/282

女妖/288

知交/293

女鬼/299

隱人/305

猿聲/311

隱帝/316

國君/322

后記/329

序言/前言/后記

又聞香

一個人的嗅覺,能超越真實(shí)與虛幻之界嗎?桂花時節(jié)清秋夜,獨(dú)在蛾眉月下散個小步,前朝往事、梅邊柳邊、鵑聲鶴夢,一一浮上心頭。

許多年以來,有很多個黃昏,風(fēng)咝咝地吹。和不同的朋友一起在北山街走,經(jīng)過新新飯店、如廬,一拐彎,到了葛嶺半山腰上,喧鬧的市聲漸漸地隱沒了,再往深處走,石階很長,青苔在細(xì)縫里生長著,腳下有些濕滑。也不知走了多少級石階,幾座老別墅已在眼前。山門吱呀呀地半開了。隱幽的小院內(nèi),有數(shù)株紅蕉怒放,有白鵝兩只,見有人來,就引頸高歌。

進(jìn)屋,焚香,飲茶,聽琴,賞曲,隔開了浮世,恍若時光倒流,是唐是宋,是明是清?天已黑了,打著手電下階。當(dāng)日夜里,在完全的黑暗沉寂中,似夢非夢地,似嗅到暗香。

還有很多個黃昏,也在北山街上走,走著走著,拐進(jìn)一條小路,再走段路,上百來級臺階,到寶石山半山腰,有一座兩層的黃色小樓,這里剛點(diǎn)亮的燈光,屬于純真年代書吧。

很多外地朋友來,對他們好,那就帶他們在湖邊或葛嶺,從下午待到深夜。

立冬以后,在薄暮的殘陽里,把自己溺在一座老城,久不出門的身軀變得靜默平緩。至夜,對面的山影被罩在無邊暮色之中。就這樣發(fā)呆,在北緯30度的杭州發(fā)呆。

在光陰里與它廝磨。有時是和熟悉的女子,長發(fā)素衣地走在北山街上,在夏日會起念想的湖邊秋葉,已金黃落了一地,兀自靜美。水岸邊,褐色的殘荷,莖葉凋萎,依然矜立湖上,幾番的蒼峻,像一個閱盡繁華略倦怠的長者。

太熟悉身處江南的這城,時常會有不需身軀跟進(jìn)的游走。在這城池,從前有武林門、望江門、清波門、涌金門、候潮門、慶春門等十大城門,如今老城墻是沒有了,記憶的雨絲風(fēng)片中,只留下云中青瓦。新的都會風(fēng)撲面而來,一日日茁壯。久遠(yuǎn)的事情,似真非真,恍惚似夢,縹緲如霧。

慶幸在這自小生長的不大不小的江南之地,還留著一些物證。

每次去保俶塔時,常對錢家的吳越國小王朝心生恍惚,仿佛那是一個遙遠(yuǎn)化外、異域小邦的風(fēng)流韻事,忽然飛來,移植到了西子湖邊。繞著瘦削的塔轉(zhuǎn)了幾圈,那背了一千年歷史的古塔依然是入定的神態(tài),方壓住了疑惑,塔仍是靜默的,卻有將你從虛無之境拉到真實(shí)的力量。

那吳越國的錢姓國王,以及后來的南宋趙家諸帝,都是胸懷不大卻務(wù)實(shí)的國君,算上出生于杭州富陽的孫權(quán),他們對于“天下”的胃口,似乎都比不上同時代的梟雄們。錢镠的時代,北望有雄心勃勃的宋太祖兄弟。南宋趙家的時代,成吉思汗正舉彎弓射向中原大地。孫權(quán)的江山,是在曹操和劉備“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的夾縫中,巧智地放下了一張孫家的板凳。江南之地,自古風(fēng)騷有余,稍遜霸氣,但三分靈性、三分柔韌、三分民間生活的勃勃生態(tài),也能成就一個偏安的時代。

這曾經(jīng)的王城之上,刀光劍影從來不是真正的主題。這片土地沒有背負(fù)過如揚(yáng)州十日、南京大屠殺般血腥沉重的歷史,所以民生大過江山,世俗之氣氤氳,更關(guān)注的是一代又一代的民生幸福,也更能接納不算偉岸的小安小康:農(nóng)耕,經(jīng)商,讀書,求仕,以及生而為人的各種欲望。城里的人們,在現(xiàn)世的生活之中翻滾,男男女女,歡喜悲愁緊貼著小我的柔膚。一代又一代的市民,慢慢地樹立起一些都市人的規(guī)則—交易的規(guī)則,漸至有了令馬可?波羅驚艷的江南城市文明。

這歷來是一片尊重個體感受的土地,如埋香骨于青芝塢的南宋女詩人朱淑真,一個人的相思和閨怨,也能傳唱千年。如錢塘名妓蘇小小,幾聲輕輕的淺唱,就越過了多少王侯將相,在西泠橋側(cè),占據(jù)著西湖邊最熱鬧醒目的寶地,仰慕者一代又一代,絡(luò)繹不絕。蘇小小九泉之下,不知做何感想。

無論是吳越王錢镠、宋孝宗還是更早的吳主孫權(quán),他們身上都有一種務(wù)實(shí)和順應(yīng)民意的聰明,適時地放下金戈,停罷刀劍,將擴(kuò)張疆土的野心收起,面朝治下的土地,將這里經(jīng)營成讓北方的完顏亮們垂涎不已的繁華之地。想來他們都是聰明之人,若不將心思應(yīng)付好民生,對熱愛生活的江南百姓來說,這私家的天下,姓趙姓李又干己何事。

每次在保俶塔邊,望著那護(hù)佛象征的石頭瘦塔,都會感嘆江南錢塘的人杰地靈,該是怎樣的一方水土,能將錢镠這個私鹽販子出身的粗人,改造成一個能詩會書的儒雅國君呢?

在寶石山的石壁之間攀爬,曾一瞬間突發(fā)奇想,如果成吉思汗來到杭州居住上數(shù)年,這條粗野的漢子,曾說出“人生最大的快樂在于到處追殺你的敵人,侵略他們的土地,掠奪他們的財富,然后聽他們妻子兒女的痛哭聲 ”的大汗,是否會為當(dāng)初的言行羞愧?是否也會偶爾生出錢镠式的柔情,像錢镠那樣,給一位不在身邊的佳人寫去情書,深情叮囑遠(yuǎn)游的佳人,“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成吉思汗不曾到此,忽必烈也未必駕臨過杭州,倒是順治二年(1645年),清兵入了城,戰(zhàn)亂中死了很多人。三年后,穿城十里的清兵旗營(又叫旗下營)建起來了;旗營就在今天的湖濱一帶,但改朝換代的大戲落定,江南至柔之水終將吸附旗營的殺伐之聲,讓戾氣消散于湖光山色之間。

錢塘水鄉(xiāng),殺伐之聲,軍營號角終難入夢,要做夢,也不如做個郎情妾意的綺夢吧。這水流、云動,柳影清疏中生長的文明是柔軟的,今日錢塘屋檐下,耳邊常聞青壯男子矛盾糾結(jié)的心思。青年和壯年男子,愛也是江南,怕也是江南。愛這江南溫柔佳麗地,怕這輕柔的湖風(fēng)、纏綿的香氛,軟化了男兒一直緊繃的世俗野心。普天之下,大約只有寥寥幾個都市,你不需要有很多錢、很多富貴,就能讓湖山花樹款待你每一個日子。若你愿停留下來,在此居住些時日,哪怕居室再小,但只要一出門,便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湖山不長勢利眼,無論是達(dá)官貴人還是平頭小民、販夫走卒,如果你喜歡他們,他們便也喜歡你。

常聽雄姿英發(fā)的青壯男兒說,或許到老了,我要在西湖邊,或在龍井找塊地、蓋間房,永久地住下來。他們的心愿,每一個杭州人都能了解地付之一笑,但這躍躍欲試的功名心,終究與這清靜平和的城和湖會漸行漸遠(yuǎn),等白發(fā)蒼蒼時,你還歸得來嗎?

白露之后,老友聚會,海外歸來的游子設(shè)宴在葛嶺山腰,后來得知,我們腳下之園林,正是當(dāng)年賈似道的半閑堂所在,大家不免唏噓一番。有多少人想在功成名就之后,在杭州的湖山之上占領(lǐng)一地一屋,圍繞湖山競造別墅之事,一代代在此上演,前朝的大都已毀于歷史的塵埃之間。昔日葛嶺上賈似道的“半閑堂”有多奢侈,如今也只留一座紅梅閣,一些前朝的花草,任憑后人想當(dāng)年了。清末、民國初年,達(dá)官貴人資本家沿湖大建別墅豪舍,如康有為這等頹敗的晚清遺老,晚年也在湖邊筑康莊,過上窮奢極欲又清雅端方的老古董生活,騷人墨客、官吏富商、梨園戲子、僧僧道道來往于此,極一時之盛。如今新一代的功成名就者,也繞不開一個西湖夢,追慕起名人老別墅里的華麗煙塵,做夢都想將會所豪宅蓋到看得見西湖的地方。

一個西湖邊的夢想,既可大俗,也可大雅。而西湖的清澈,孤山的清高,非一般凡夫俗人能納為知音。

只嘆大多數(shù)人會忽略古城的氣節(jié)。岳飛、于謙、張蒼水、文天祥,還有武松,這些豪邁的男人也曾在此地雁過留痕,在清柔湖邊的城池之上,涂上一抹凝重堅(jiān)硬的筆墨。

生逢亂世,雄心需要的不僅是陽剛的向外之心,還必須有現(xiàn)實(shí)的支撐,時不利兮,空余壯心,大丈夫如岳飛、文天祥都會發(fā)出壯志難酬的悲嘆,而氣節(jié)二字,不是擴(kuò)張,卻是堅(jiān)守。那清峻孤高不同流合污的氣節(jié)是不需要現(xiàn)實(shí)支撐的,那是一個人的品節(jié)。

如你懂得西湖,西湖與那環(huán)繞半湖的青山,山高水長,或不能成就偉業(yè),卻能成就氣節(jié)。

不會因那湖上春波、桃柳媚影、霏霏煙雨,就斷了氣,丟了魂。

柳永說,錢塘自古繁華。自他說出繁華之后,又有多少繁華和繁華落盡后的滄桑與清寂,在這人間天堂,一幕幕地演過。

我很慶幸,我是那個守在這里幾十年,只須等著你們來的。

蕭 耳

名家推薦

流光容易把人拋,但杭州不會。

——陳丹燕

一本《流光記》,浸潤了數(shù)個世紀(jì)的江南煙雨。才女點(diǎn)絳,君子希聲。歷史之重,載浮載沉,在作家蕭耳筆下,化身如此靜好面目。白駒過隙,翩然而至。遠(yuǎn)巷馬蹄聲,似是故人來。

——葛亮

編輯推薦

將歷史文化名城杭州當(dāng)作舞臺,以西湖周遭的山水草木、寺墓碑院等為道具,資深媒體人、作家蕭耳將歷代的騷人墨客、帝王將相、官吏富賈、才子佳人、武師戲子、僧道隱士、販夫名妓,一一請上舞臺,上演出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戲劇。由此,西湖山水舞動起來,搖曳多姿,魅力四射。書中各篇筆觸細(xì)膩,感情綿密,觀察細(xì)微,幽思警策,與綺麗多姿的西湖風(fēng)光交相輝映,相得益彰。

精彩預(yù)覽

◎ 曼 殊

從清末到民國時期,西湖的奇僧有兩位,一是李叔同,二是蘇曼殊,兩人性情、經(jīng)歷大不一樣,卻都在日本留過學(xué),入了當(dāng)時著名的文學(xué)團(tuán)體“南社”,一位有日本夫人,一位有日本母親,兩人被稱為“南社二僧”,也同在上海為《太平洋報》主筆。李叔同出家的那年,恰好蘇曼殊在上海去世。后來,西湖邊就多了兩座特別的佛塔:一是孤山的曼殊大師之塔,一是虎跑的弘一大師之塔,隔著西湖遙遙相望。

從前有個中國的男演員迷上了搖滾樂,整天聽一首約翰?列儂的歌《昨天》,他對別人說他的精神故鄉(xiāng)在英國,人們以為他瘋了,后來,他在孤獨(dú)中死了。我卻很理解他,一個人的故鄉(xiāng)和精神故鄉(xiāng),可能是同一個地方,也可能相差十萬八千里,就如蘇曼殊,飄零一生,魂歸西湖,是圓滿的結(jié)束。

蘇曼殊又是如何跟杭州扯上因緣的呢?蘇曼殊1884年生于日本,學(xué)名蘇元瑛(亦作玄瑛),小字三郎,曼殊是他的法號。他祖籍廣東,父親是在日本做生意的華僑,母親是日本人。他的出生就很離奇,據(jù)說是父親蘇杰生和妾河合仙的妹妹河合若的私生子,這出生帶著“恥”感。蘇元瑛從小生母過世,由河合仙撫養(yǎng)長大,六歲后認(rèn)祖歸宗,卻是在大家族里寄人籬下,得不到關(guān)愛。小時候生病,廣東老家的親戚認(rèn)為他沒救了,就把他棄在破屋子里等死,他連命都是撿來的。他短短的一生只有三十五年,基本上萍蹤浪跡,居無定所。來杭州十三次,居住的時間或長或短,不過是西湖蕓蕓過客中的一人,但最終得償心愿,埋骨于西湖孤山,成了孤山的一部分。

蘇曼殊與西湖是如此投契,看他年輕時穿西服的照片,還有后來僧人打扮的照片,都是眉清目秀的才子相,這副樣子,也是最與西湖的柔波相配的。

杭州就像是他的精神故鄉(xiāng),孤山的“孤”字,也正是曼殊一生斷鴻零雁般孤寂的那一個“孤”字。

提倡白話文的新文化運(yùn)動先驅(qū)、詩人劉半農(nóng)是蘇曼殊的朋友,曾寫詩懷念他:“殘陽影里吊詩魂,塔表摩挲有闕文。誰遣名僧伴名妓,西泠橋畔兩蘇墳?!?p/>

兩座蘇墳,一座的主人是蘇小小,乃西湖名花,另一座是蘇曼殊,世稱西湖名僧。

一僧一妓,還有一俠。孤山的西泠橋畔,還有一位女俠與名僧比鄰,那是也葬于此地的秋瑾,而曾為秋瑾烈士遺詩寫序的,正是“革命僧”蘇曼殊。蘇曼殊去世六年后,終得歸葬孤山安魂,也是當(dāng)年安葬了秋瑾的女俠生前閨中密友徐自華幫的忙。

蘇曼殊短暫的一生里,成就了好幾個傳奇的身份:詩僧、畫僧、革命僧、情僧。他的詩畫都堪稱一絕,他還是中國最早的翻譯家,懂英文、日本、法文和梵文,他最早將拜倫、雪萊、彭斯等人的詩翻譯成中文,還譯過雨果的《悲慘世界》,他的小說《斷鴻零雁記》《天涯紅淚記》《絳紗記》等,都轟動一時。說到如此奇才,人們不免驚嘆,他一生不過短短三十五年,東西南北地漂泊,一半時間在中國,一半時間在日本,其間還曾云游東南亞。雖自稱佛門弟子,世俗上的熱鬧事也沒少干:與清末民初的各色人物交游,結(jié)社;也曾放浪形骸,顯名士做派,與南社的文人們吃花酒,抽雪茄。他身上的那么多才華和博學(xué)是如何獲得的呢?且不說詩和畫都登峰造極,僅外語一樣,我們普通人,一生學(xué)一門外語都未必學(xué)得精,蘇曼殊是四國外語,除了叫人驚嘆天才之異,真是無話可說了。

蘇曼殊名頭最響的,要數(shù)一項(xiàng)“情僧”。早些年讀過一本他的傳記,名為《情僧長恨》,一看便知這是個風(fēng)流多情、塵緣未了的和尚。他是個浪漫的人,有多次戀愛,或日本女人,或中國姑娘,即便是與妓女交往,也都對風(fēng)塵紅顏憐惜有加。他一生都在情與佛之間徘徊,他的放縱也是有尺度的。初戀的日本姑娘為他蹈海殉情,這段傷痛的經(jīng)歷曾使他心灰意冷,只能到佛門尋安慰,后來又促成他寫了哀感頑艷的小說名篇《斷鴻零雁記》。他還寫過不少情詩,這一點(diǎn)頗與歷史上有名的藏族詩人、六世達(dá)賴?yán)飩}央嘉措相仿。蘇曼殊曾在東京的一個演奏會上邂逅了調(diào)箏人百助楓子,但曼殊已是出家人,有情人不能成眷屬,于是“情僧”在感傷中作畫《為調(diào)箏人繪》,又作十首情詩遣懷,抄錄其中一首:

烏舍凌波肌似雪,

親持紅葉屬題詩。

還聊一缽無情淚,

情不相逢未剃時!

想起從前印象深刻的一部好萊塢老電影《真主的花園》,講一個修士耐不住清規(guī)戒律,受人間欲望驅(qū)使回到凡塵,與旅途中邂逅的一位紅顏相愛,但內(nèi)心始終矛盾不已,最終他決定斬斷情絲,與紅塵女子訣別,重又回到那高墻大院內(nèi),獻(xiàn)身于他的真主。高墻大院內(nèi)外,是兩個世界,訣別時情人的目光,直叫人斷了腸。蘇曼殊少年時便有禪心,一生幾度出家,還自學(xué)梵文譯經(jīng)書,但革命和紅顏兩件事終不能放,革命尚未成功,他有英雄末路之嘆,時常感到幻滅,又因中日混血兒及私生子的身世,曼殊既留戀紅顏的溫柔知己,又向往佛門的深沉皈依。

蘇曼殊是個革命黨人,在中國新舊時代的交替進(jìn)程中,的確不該被“情僧”或“天才”之類的身份所遮蔽:他是孫中山創(chuàng)建的同盟會的元老,還在日本留學(xué)時,就參加了抗俄義勇隊(duì),加入了軍國民教育會,從事過暗殺活動。辛亥革命一爆發(fā),他就回國參加革命,袁世凱竊取革命果實(shí)時,是他發(fā)表了著名的檄文《討袁宣言》,傳誦一時。他和孫中山的關(guān)系不一般,在上海期間,曾住在孫中山家里,孫中山曾評價他“率真”二字。后來蘇曼殊在上海病重,蔣介石又把他接到家里養(yǎng)病,當(dāng)時的蔣夫人陳潔如待他很好,親自照看他。他的喪事是國民黨元老汪精衛(wèi)主持操辦的,可見他在革命黨人中是受到尊重的人物。他是個有一腔革命激情的人,又是個容易幻滅的文人,他的死因很離奇,如果說放縱,他最放縱的是自己的食欲。他一生都在暴飲暴食,貪吃甜食,如粽子糖、八寶飯等等,似乎是對人生幻滅后但求速死,終于自我作踐,得了嚴(yán)重腸疾而英年早逝。

曼殊大師臨終留言,“一切有情,都無掛礙”,相比弘一法師的“悲欣交集”,也很耐人尋味。

他一生交往的名單中,有一長串當(dāng)時的激進(jìn)新派人士,其中包括陳獨(dú)秀、章太炎等人。1905年的秋天,蘇曼殊在杭州,時時思念前不久在上海分手的摯友陳獨(dú)秀,還畫了一幅《泛舟西湖圖》寄給他,而陳獨(dú)秀在未來,還有電光火石的不凡路要走。

蘇曼珠在杭州停留處,最親厚的是南屏山北麓的白云庵。清末,白云庵曾為浙江革命黨人秘密集會場所之一,孫中山、徐錫麟、秋瑾、陶成章等都曾到過白云庵。白云庵在夕照山下雷峰塔遺址西側(cè)。園中水木清華,寺后叢植萬花,原為宋朝名園“翠芳園”。清雍正年間,郡人汪獻(xiàn)珍重加葺治,易名慈云,增構(gòu)亭榭,雜蒔花木,沿堤為橋,以通湖水。乾隆皇帝南巡時,賜名“漪園”,并書“香云法雨”匾額,后又改名“白云庵”。白云庵又名白云禪院,由明末白云上人創(chuàng)建。禪院的主持得山、意周,都是蘇曼殊的朋友,同情革命,得山為光復(fù)會的外圍人士,意周是得山的弟子,蘇曼殊曾繪《深山松澗圖》贈給得山,繪《古寺禪聲圖》贈給意周。1913年9月,孫中山發(fā)動的“二次革命”失敗,蘇曼殊因發(fā)表《討袁宣言》而遭通緝,避走杭州,又住在白云庵中避難??谷諔?zhàn)爭杭州淪陷時,白云庵又作為掩護(hù)游擊隊(duì)員處所,后遭拆毀。

蘇曼殊曾有詩《住西湖白云禪院》,為后人留下一幅白云禪院的畫卷。

白云深處擁雷峰,

幾樹寒梅帶雪紅。

齋罷垂垂渾入定,

庵前潭影落疏鐘。

只可惜今天的白云禪院早已廢棄,像曾經(jīng)倒塌的雷峰塔,只留得幾處廢墟。斷壁殘?jiān)拢黄臎鰵埦埃僖膊灰姰?dāng)年的“庵前潭影落疏鐘”了。

蘇曼珠在杭州還住過韜光庵、新新飯店、杭州圖書館及陶社、秋社等處,常與友人同游西湖,共觀錢塘潮,蕩槳垂釣,飲酒賞畫,或傾談國事。等到離開,西湖的歡會,又常纏繞在他夢里夢外。這“契闊死生君莫問,行云流水一孤僧”的浪子,卻將西湖比作圣湖。

杭州諸景中,他還畫過《孤山圖》,是遠(yuǎn)在東京探親時思念孤山畫的,“聞道孤山遠(yuǎn),孤山卻在斯”。從日本寄給南社好友柳亞子等人的書信中,他也不忘提及西湖和孤山:“盡日靜臥,四顧悄然,但有梅影,猶令孤山鄧尉,入吾魂夢。”天涯一孤僧的孤山情結(jié),在此昭然若揭了。

他又曾在革命失敗后,住在北高峰山腰的韜光庵,夜聽鵑聲,感念國家多難而心潮起伏,起來作《聽鵑圖》。蘇曼殊的畫,時人公認(rèn)為精妙絕倫,但他一生作畫不算多,這些為贈送友人而作的珍貴的杭州畫卷,不知今天是否仍幸存于世。

蘇曼殊墓遺址在孤山公園,在孤山北麓大片草坪中央的一處矮樹林中,有曼殊塔一座。20世紀(jì)60年代,杭州清理西湖風(fēng)景區(qū)墓葬時,蘇曼殊墓被遷葬到吉慶山。蘇曼殊墓遺址處,原來就有一座石塔,已于20世紀(jì)50年代被毀。后來復(fù)建的新石塔,為劍狀六面石塔。

◎ 徽 因

寫此段文字時,又是一個人間四月天,江南柳綠花紅,燕呢鶯飛。一到這四月,便又一次想到了林徽因,腦子里浮現(xiàn)出她春天的詩句。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

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

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4月1日的清晨,趁早晨的清靜,到南山路上的花港觀魚去看林徽因,聽說此公園里新立了林徽因的紀(jì)念碑,卻還未專程去看過,而此時是個恰恰好的時間,因?yàn)?月1日正是林徽因的祭日。

一路上,見西湖清晨的碧水,在輕風(fēng)中微微地蕩起,想起民國時正值青春的那些風(fēng)流人物,后來者未能趕上那個風(fēng)情萬種的時代,卻總有抒不盡的追慕情,化作昨日旖旎的回響。

試想著把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還有胡適、費(fèi)正清、沈從文、朱光潛等一干人物放置于中遠(yuǎn)距離的舞臺上,就像看侯孝賢的電影《海上花》,全是美輪美奐又朦朧的中長鏡頭,你不由得總想湊得近些,再近些,以便能看得清楚,看得真切。

俱往矣,那些或新月或朝霞的曼妙煙云。如今我在清晨的花港觀魚輾轉(zhuǎn)再三,終于在西大門的湖邊空地上,看到了那塊鐵黑的碑。這是一件關(guān)于林徽因的意象雕塑,中間鏤空的部分,原來是短發(fā)的、民國裝束的林淑女的剪影,只是薄薄的一壁紀(jì)念碑立于這浩渺的湖邊,顯得有幾分渺小。

面朝西湖的林徽因,在一彎新月與夢魂之間,不知是否回歸過被她稱為“半個故鄉(xiāng)”的杭州?

林徽因祖籍福州,但她在杭州出生,一直到八歲,她都跟隨祖父和家人住在杭州陸官巷和蔡官巷。林家老宅是那種江南的青磚宅院。林徽因祖父林孝恂,在當(dāng)時可算得是新派開明人士,在江南當(dāng)?shù)胤焦贂r,林家家塾曾開風(fēng)氣地請了林琴南這等西派人物當(dāng)老師,還請來外教,教林家子弟學(xué)英文和日文。林家子弟中,出了林徽因的父親林長民這等風(fēng)云一時的立憲派人物,還出過林覺民等黃花崗烈士。林徽因就是從這樣的家庭,走出了杭州,踏遍了半個地球,畫出一段新月照水般的人生足跡。

哲學(xué)家金岳霖曾贈梁思成林徽因夫婦一聯(lián),道“梁上君子,林下美人”。這一對“君子美人”,且不說干過多少轟轟烈烈、載進(jìn)了史冊的“正事”,逸聞也留下不少。處在“君子美人”的風(fēng)口浪尖,必引起好奇者的圍觀,在他們生活的年代如此,如今也是如此。人們有窺探心,想拿放大鏡看看君子是否真君子,美人臉上是否有雀斑皺紋。曾在新月社的泰戈?duì)栐妱≈酗椦莨鞯牧只找?,對自己被封“林下美人”的反?yīng)也挺有意思的。夫君梁思成幽默地說,我就是要當(dāng)這“梁上君子”,因?yàn)檫@梁,是房梁的梁。梁思成一生為創(chuàng)立中國建筑學(xué)體系,可謂殫精竭慮,此說倒也貼切。而美人呢,她說她可不要當(dāng)林下美人,她是有很多事情要做的。這一對夫妻,曾在中國和歐美各地考察建筑,嬌小柔弱如徽因,上屋下梁,搭梯爬墻,倒如梁上悍婦了。

一提林徽因,人們便稱“才女”,其實(shí)她的第一身份如其墓碑上所刻,是“建筑師林徽因”。她也是中國第一位女建筑師,和丈夫梁思成一起建立了中國大學(xué)的第一個建筑系。東北大學(xué)剛建系時,只有他們兩位老師,因?yàn)橹袊慕ㄖW(xué)一直是個空白,他們二位干的都是開山祖的事。中國近代文學(xué)史上多一位女作家,無非姹紫嫣紅里又添一朵玫瑰,若中國建筑史上少了林徽因,那建筑史的很大一部分將要改寫了。

她的很多詩文其實(shí)都是在業(yè)余時間創(chuàng)作的,比如在養(yǎng)病期間為排遣心緒而寫。重讀林詩,如《那一晚》: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藍(lán)的天上托著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

依然覺得她的詩不遜于任何近現(xiàn)代的詩人。她曾是“新月派”早期的女詩人,二十歲那年,印度大詩人、諾貝爾文學(xué)獎得主泰戈?duì)栐L華,徐志摩、林徽因和父親林長民、胡適等人負(fù)責(zé)接待。當(dāng)時的一張林徽因、徐志摩和泰戈?duì)柕暮嫌暗窃趫笊?,成為燕京美談:“林小姐人艷如花,和老詩人挾臂而游,加上長袍白面,郊寒島瘦的徐志摩,猶如蒼松竹梅的一幅三友圖?!碧└?duì)柫臍q生日的那天,林、徐等人在北京演出了泰戈?duì)柕脑妱 洱R德拉》,林徽因演公主齊德拉,徐志摩演愛神瑪達(dá)那,林徽因雖以才華和美貌名動京華,在美國留學(xué)時又專門學(xué)過舞美,但對她來說,這只是一種玩票罷了。也就是那一年,她陪同泰戈?duì)柕热艘黄鸹氐絻簳r的故鄉(xiāng),重游了春天的西湖。

眾所周知的是,大詩人徐志摩曾在劍橋期間熱烈追求少女林徽因,為她寫了不少情詩,并和張幼儀離了婚,但林徽因?qū)π熘灸κ呛胃星?,至今未有定論。情竇初開的十六歲少女,面對才華橫溢的詩人或許有過心動,但選擇終身伴侶時,冰雪聰明的林徽因或許自有主張。徐志摩的“情敵”確實(shí)太過強(qiáng)大,對方乃是比林徽因只大三歲的梁思成。梁思成不僅是梁啟超的大公子,且堪稱是完美的青年才俊,從小在日本長大,回國后上清華園,英俊儒雅,多才多藝。在因車禍斷腿留下殘疾前,他踢足球、吹小號、畫畫,樣樣來賽。而且因?yàn)閮杉沂鞘澜?,林徽因十四歲時就認(rèn)識梁思成了。一邊是青梅竹馬的佳公子,一邊是半路殺出的浪漫詩人,對林徽因來說,從小雖得父親寵愛,但眼看著母親何雪媛被父親冷落的凄涼,或許使她可能選擇更有安全感,也知根知底的梁思成。天平上另一個重要的砝碼,便是對建筑學(xué)的熱愛。林徽因少女時隨父旅居英國,受房東太太影響,就立志將來要學(xué)建筑,梁思成受了林徽因的鼓動,也立下了學(xué)建筑的志向。在立志一起將建筑作為畢生事業(yè)的那一日,命運(yùn)已將這對志同道合的璧人綁在了一起。

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之間有說不完的故事,我沒去看《人間四月天》這類電視劇,后人除了演繹,很難真正走進(jìn)那一代文化精英的心靈。只是我的一種感覺,梁是建筑,徐是詩歌,金是哲學(xué),所以注定了梁是徽因一生的愛人與同行者,而徐志摩和金岳霖,卻一前一后,成為這位靈性、才情非凡又美麗非凡的女子的靈魂知音。

從前讀過兩篇舊小說,冰心的《我們太太的客廳》、錢鍾書的《貓》,據(jù)說都有影射林徽因之嫌,只是兩位作者都不認(rèn)賬罷了。影射的是20世紀(jì)30年代,梁林二人在清華園任教期間,住北京東城北總布胡同,每逢周六常在家中辦下午茶會,于是林徽因成了小說中矯揉造作、愛慕虛榮的沙龍女主人。據(jù)說冰心這么寫,大多是因?yàn)榕碎g的“羨慕嫉妒恨”。梁林家的客廳,在當(dāng)時確實(shí)將中國文化和學(xué)術(shù)界的大腕們一網(wǎng)打下半網(wǎng)。他們家的客廳延伸至連在一起的金岳霖家的客廳,成了京城文化界的中心,林徽因因其美貌才情風(fēng)度,是這“中心”中的“中心”,儼然沙龍“女王”,座上客如金岳霖、胡適、徐志摩、沈從文、朱光潛、梁宗岱、李健吾等,個個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铩T凇疤蛷d”品茗清談,既談風(fēng)花雪月,也論天下大事,與普魯斯特的巨著《追憶逝水年華》中,某位漂亮無聊的伯爵夫人舉辦的巴黎貴族沙龍自是大為不同。若要諷刺這種西方舶來的風(fēng)雅,那么20世紀(jì)20年代英國倫敦的伍爾芙姐妹,60年代紐約的著名女知識分子蘇珊?桑塔格,都是沙龍“女王”,都要成為被諷刺的對象了。至于說冰心的子彈射向的是那年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太們的“商女不知亡國恨”,那子彈更不該射到林徽因身上了。

林美人或許太耀眼,20世紀(jì)30年代時,也曾愛過華屋美服,據(jù)說女人緣不太好。率性的林徽因還干了件“得意之事”,她剛和梁思成從山西考察古建筑回京,干脆就送了冰心一大壇子山西老醋。錢鍾書和林徽因兩個都愛貓,兩家為鄰,他們的貓寶貝老打架,錢家的貓吃敗仗的多,為此和林家結(jié)下了“貓梁子”。大學(xué)者也食人間煙火,若寫《貓》真是為自家愛貓報仇,那真是癡人了,不過這種笑談,我是不大相信的。

哪怕因?yàn)樘鲲L(fēng)頭而被影射了,林徽因和梁思成也是不大在意的,因?yàn)槭聦?shí)是最好的明證:林徽因絕非輕佻時髦的太太沙龍女主人,梁思成也不是平庸窩囊木訥,只配給太太當(dāng)陪襯的好好先生。這對夫婦,既可以擁有風(fēng)花雪月的京華時光,也可以為了古建筑在中國的各個地方風(fēng)塵仆仆,風(fēng)餐露宿。全面抗戰(zhàn)爆發(fā)后,他們離開淪陷的北京,輾轉(zhuǎn)內(nèi)地,隨“營造學(xué)社”遷居到四川一個叫李莊的小鎮(zhèn),度過了幾年最艱苦的歲月,貧病交加,卻不改其志,絕不離開祖國。病中,林徽因給美國女友、費(fèi)正清夫人的信中寫道:

正因?yàn)橹袊俏业淖鎳?,長期以來我看到它遭受這樣那樣的苦難,心如刀割。我也在同它一道受難。這些年來,我忍受了深重苦難。一個人畢生經(jīng)歷了一場接一場的革命,一點(diǎn)也不輕松……

美人不僅是水面上的一彎新月,有時也是海上的暴風(fēng)驟雨。在病中,她因苦悶時常會脾氣暴躁,很難對付,有時會沒頭沒腦地罵丈夫。她和梁思成的留學(xué)歲月,戀人之間也時常爭吵斗氣。八年全面抗日戰(zhàn)爭的最艱苦時期,曾經(jīng)愛美的林太太有補(bǔ)不完的破衣服,又為繁重的家務(wù)浪費(fèi)了她的時間而暴躁。梁思成這“君子”,不僅要面對思維飛快的才女,還得侍候多年的病妻,當(dāng)?shù)靡彩抢坌牡?,但他又是無怨無悔的,故她一生都是在被愛中。得知抗戰(zhàn)勝利的消息時,夫婦倆用杜甫的“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來形容內(nèi)心的激動。

在他們共處的最后時光,陰霾已經(jīng)密布于天空,在經(jīng)歷了設(shè)計(jì)國徽、人民英雄紀(jì)念碑的事業(yè)輝煌后,等待他們的卻是作為中國建筑界赤子最痛心的事,北京的城墻被拆掉了,梁思成為此而痛哭失聲;憤怒的林徽因,再一次顯示出柔弱女子性情中“潑婦”的一面,她不僅哭,還指著當(dāng)時的文化高官吳晗的鼻子大罵一場。

林徽因最后一次來杭州,是新中國成立前為重建雷峰塔,受邀來杭州做實(shí)地考察并提方案。此后,這位身患肺病的杭州女兒,一直在跟北方冬天的嚴(yán)寒對抗著,她再也沒能回到童年生長的這片溫柔的土地,而蔡官弄的林家老宅,也漸漸地被嘈雜的都市聲淹沒了。

近聞北京北總布胡同的梁林故居也拆了,幸虧四川李莊,梁林夫婦自己設(shè)計(jì)的平房居所還被當(dāng)?shù)厝诵⌒牡乇Wo(hù)著。2019年5月,在費(fèi)城賓夕法尼亞大學(xué),我向梁林夫婦當(dāng)年求學(xué)的建筑系的那幢樓行了注目禮。風(fēng)流總被雨打風(fēng)吹去,如是我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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