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頭：一個有寓意的傳說
［美］納撒尼爾·霍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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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吧，親愛的，抽吧！”她說道。“噴出來啊，我的好伙計！你的命就靠它了！”
毫無疑問，這話勸得挺奇怪，因為聽話的不過是用棍子、稻草和舊衣服做成的，腦袋也不比干癟的南瓜強的東西，我們知道，這就是那個稻草人的情況。然而，我們必須好生記住，里格比媽媽是個能力非凡、絕頂聰明的女巫；而且只要恰如其分地把這事記在腦子里，我們就不會覺得故事里發(fā)生的異常之事難以置信。其實，只要我們讓自己相信，老婦人剛下令讓那稻草人抽起來，就會有一股煙從他嘴里噴出，那么重大的困難會立即迎刃而解。當然，那只是有氣無力的噴吐，但隨后便一口接著一口，每一口都比之前一口更果斷。
“噴出來啊，我的小乖乖！噴出來啊，可愛的小家伙！”里格比媽媽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臉上露出最滿意的笑。“這是你的生命在呼吸，你要相信我的話?！?p/>
毫無疑問，煙斗中了魔法。一定有一種咒語在一個什么地方，它要么在煙草之中，要么在頂端燒得正旺的神秘煤塊之中，要么在火紅的煙草冒出的刺鼻香煙里。那人形經(jīng)過幾番猶豫的試探之后，終于將煙從那看不清的角落噗噗噗地噴進那道陽光里。煙兒在那里旋轉，最后融進了灰塵中。那一口煙抽起來費勁得像是抽搐，因為隨后兩三次吐出的煙淡了些，不過煤塊仍然微微發(fā)著光，照得稻草人面容閃爍。老巫婆拍著干瘦的雙手，臉上的笑容鼓勵著她的手工制品。她看到魔法很有效。那張干癟的黃色面龐，之前毫無面容可言，此刻朦朧之中有了一種淡淡的、了不起的、可以說是人類的表情，而且這表情忽隱忽現(xiàn)，有時又完全消失不見，但隨著煙斗冒出的下一口煙，便更加明顯。同樣的，整個身體也露出了生機，如同我們把云朵的輪廓幻想成模糊不清的各種形狀，又有些半認真、半自欺似的相信我們自個兒對想象力的消遣。
如果我們一定要細究，就會懷疑在那個不清不潔、破敗不堪、不值分文、七拼八湊的稻草人身上到底有沒有發(fā)生真正的變化；抑或僅僅是一種幽靈般的幻覺，是詭詐的明與暗產(chǎn)生的效果，顏色之生動、設計之巧妙使得大多數(shù)的人眼睛都蒙了騙。巫術帶來的奇跡似乎總有一種不可深探的精妙之處，至少，如果此番解釋未能道出這一過程的真相，我也是無能為力了。
“噴得好，我的好小伙子！”里格比老媽媽仍在叫著?！皝?，再好好地用力抽一口，用盡你身上全部的力氣！我跟你說，為了你的生命抽吧！從你的心底往外噴，如果你有心，或者說你的心有底的話！噴得好，再來！你剛剛抽了滿滿一大口，好像真的是喜歡上了?！?p/>
接著，女巫開始召喚稻草人，她將極大的磁力傾注進了姿態(tài)，好像她的召喚像天然磁石吸鐵一般具有神秘的吸力，非要聽從不可。
“你這個懶家伙，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的是怎么回事？”她說道?！跋蚯白?！面前的整個世界都是你的！”
我向你們保證，這個傳說是我坐在祖母膝頭聽到的，當時我那幼稚的判斷力還不足以分辨其真?zhèn)危詫λ钚挪灰?。若非如此，我會懷疑自己現(xiàn)在是否有臉把它講出來。
那人形聽從了里格比媽媽的話，它張開手臂，似乎要去夠她伸出的那只手，于是向前邁了一步——不過，那是猛地一下子往前進了一步，算不上邁步——然后踉踉蹌蹌，幾乎是失去了平衡。女巫還能指望什么呢？說到底，它不過是兩根棍子撐起來的稻草人罷了。但是那個固執(zhí)的老太婆板著臉孔，鉚足了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召喚著那個由爛木頭、霉稻草和破衣服拼湊起來的可憐蟲，它便不得不顯出一些人樣來，盡管事實上只是一堆東西。就這樣，它走進了那道陽光里。它站在那里——那人造的可憐蟲——只靠一層薄得不能再薄的衣衫才顯出點人樣，透過衣服顯然是一個用東西拼湊起來的破爛貨，身體僵硬、搖搖晃晃、樣子不協(xié)調(diào)又褪了色，隨時都會散架，好像知道自己一文不值，站不起來似的。要我道出真相嗎？稻草人現(xiàn)在的這副生命氣息，讓我想起了一些拼湊起來的、溫溫吞吞的、失敗無果的人物，身上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東西，他們讓人使用了上千次卻從來不值一用，而且在羅曼史作家（當然其中也有我本人）筆下的小說世界擠得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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