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為詩想者工作室策劃的“當(dāng)代詩人十二家”系列的第三部。精選了20世紀(jì)80年代以來極具實力和影響的翟永明、韓東、李亞偉、李琦、劉亮程、潘維、路也、盧衛(wèi)平等12位詩人的代表作300余首。書中所有詩歌均由詩人自選從創(chuàng)作以來最有影響的代表作,并經(jīng)過主編再次篩選,堪稱“篇篇精品”。這是一部具有文學(xué)史眼光和個人趣味的選本,體現(xiàn)編者劉春三十年來的閱讀心得和閱讀經(jīng)驗。
劉春,著名詩人、詩歌批評家。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詩歌協(xié)會理事。編選有《落在紙上的雪:當(dāng)代詩人12家》《70后詩歌檔案》《紙上的火焰》《桂林詩人20家》等詩歌選本。著有詩集《憂傷的月亮》《幸福像花兒開放》《廣西當(dāng)代作家叢書?劉春卷》,隨筆集《讓時間說話》《或明或暗的關(guān)系》,評論專著《朦朧詩以后》《一個人的詩歌史》(4部)等。其當(dāng)代詩歌研究系列專著《一個人的詩歌史》影響廣泛?,F(xiàn)居桂林。
翟永明
003 母 親
005 夜 境
007 獨(dú) 白
009 渴 望
010 靜安莊(節(jié)選)
013 年輕的褐色植物
015 我策馬揚(yáng)鞭
017 建筑的故事
019 小酒館的現(xiàn)場主題
026 煙花的寂寞
027 重陽登高
029 菊花燈籠漂過來
032 在古代
034 膠囊之身
036 大街上傳來的旋律
李 琦
041 第三只蜻蜓
043 白 菊
045 我最喜歡的這只花瓶
047 下雪的時候
049 我發(fā)現(xiàn)我喜歡墓地
051 山頂之風(fēng)
052 讀茨維塔耶娃
054 變老的時候
056 這就是時光
057 兩串珍珠項鏈
059 真是奇異的夢境
061 風(fēng)雪之夜看窗外
062 喜 鵲
063 世 界
065 被凍住的船
067 我對自己充滿了同情
069 在敦煌看壁畫
070 局 限
072 茶卡鹽湖
074 日記片段
075 漁寮觀日出
柳 沄
079 一種過程
080 重讀一遍落日
082 景 致
084 瓷 器
086 楊樹林里的花楸樹
088 山 頂
090 飛 天
092 天 空
093 越走越低的河
095 在渤海邊看渤海
097 一對瓷瓶
098 兩只綿羊
100 落在院子里的雨
102 蠕動的小徑
104 山里的石頭
106 局外人
108 難以數(shù)清的麻雀
110 廢 園
112 天氣出奇的好
114 被一塊石頭瞧著
宋 琳
119 只有時間
121 空 白
123 老 虎
124 我愛生活在陌生人中間
125 正午的邂逅
127 三十五歲自題小像
128 無 眠
129 告訴云彩
130 博登湖
132 有感于周易古歌的發(fā)現(xiàn)
134 語言簡史
135 博爾赫斯對中國的想象
137 口 信
138 獻(xiàn)給瑪尼堆的小石片
139 致米沃什
141 憶故人
143 謝靈運(yùn)在永嘉
145 阮籍來信
韓 東
149 蘇州—大廠
150 小 姐
151 一聲巨響
152 一些人不愛說話
153 讀《黑暗時期的三女哲》
154 輪 回
155 汽車營地
156 馬上的姑娘
157 清淡的光
158 離 去
159 晴朗的下午
160 我們不能不愛母親
161 晚上悶熱
162 變 化
163 土 丘
164 有關(guān)愛與信任
165 悲傷或永生
166 岳 父
167 在醫(yī)院的樓宇之間
168 自 由
169 悼 念
170 又回到了醫(yī)院附近
171 看霧的女人
172 風(fēng)景生動
174 死 神
175 失 眠
176 工作室
劉亮程
179 有一年
181 小 村
183 一個夜晚
185 一生的麥地
187 寂靜家園
189 太陽偏西
191 一把鐵锨插在田間
193 王 五
195 王老爺子
197 一些黃昏
198 遙遠(yuǎn)的黃沙梁
201 曬曬黃沙梁的太陽
202 一個人的村莊
204 家
206 遠(yuǎn) 地
207 來世之路
江一郎
219 蘆花還在飄,沒完沒了
220 秋天的一份贊美詞
221 秋 野
222 彎腰鋤草的女人
223 瞎婆婆
224 老 了
226 母親在哭
227 一個不存在的人
228 遺 言
230 深 愛
232 十一行詩
233 有三棵槐樹的山坡
234 當(dāng)我變成一撮灰……
236 沿河散步
237 我本孤傲之人
238 幸 福
240 一個秋日的午后
241 一群蜜蜂
242 劉慧芬
244 火車,駛過鄉(xiāng)野
245 暮秋的邊地
246 山村,借宿記
247 工地上
248 三個啞巴
249 梅溪的早晨
250 在低處,甚至更低……
251 在遼闊的秋風(fēng)里
252 遲 暮
253 午夜的鄉(xiāng)村公路
254 傍晚之詩
李亞偉
257 硬 漢
261 中文系
267 畢業(yè)分配
270 給女朋友的一封信
272 我 們
276 風(fēng)中的美人
277 青春與光頭
279 河西走廊抒情(選章)
潘 維
295 道路有一副孤寂的面孔
296 不設(shè)防的孤寂
297 種植在曠野上的那片雨
299 日 子
300 初 春
301 梅花酒
303 童養(yǎng)媳
304 蘇小小墓前
307 梅花開了
309 短恨歌
310 同里時光
312 月圓之夜
313 天目山采蘑菇
314 人到中年
316 生命的禮物
317 雪的告別詞
319 喜馬拉雅詩篇
322 秋歌:十里銀杏
324 早春二月
327 中原,四門塔
東蕩子
331 王 冠
332 黑 色
333 樹葉曾經(jīng)在高處
334 卑 微
335 空中的夢想
336 十二個詞
337 看上去多么愉快
338 真理和螞蟻
339 哪怕不再醒來
340 一片樹葉離去
341 他卻獨(dú)來獨(dú)往
342 蘆 笛
343 打 水
344 盛放的園子
345 家 園
346 甩不掉的尾巴
347 只需片刻靜謐
348 四面樹木盡毀
349 一意孤行
350 它有隱秘的支柱
351 何等的法則
352 可能只是一時的無措
353 別踩著他們的影子
354 你把一滴光陰掰成了兩半
355 我追蹤過老鼠的洞穴
356 安 頓
357 有一種草叫稗子
358 當(dāng)你把眼睛永久合上
359 瞭 望
360 他們丟失已久
盧衛(wèi)平
363 異鄉(xiāng)的老鼠
365 富人小區(qū)的一次意外
367 在水果街碰見一群蘋果
368 椅 子
370 修 墳
372 在命運(yùn)的暮色中
373 傾 聽
374 樓道的燈壞了
375 在白居易墓前
376 理解一個比喻要多少年
377 在戈壁
378 流 水
379 對一支蠟燭的愧疚
380 父親的火車
382 終 于
383 月 末
385 安 慰
386 中年貨車
388 多年后
389 雪中的烏鴉
390 年近半白
391 遙 寄
392 鷗 鳥
路也
395 女生宿舍
398 小 睡
399 山 上
401 江心洲
403 火車站
404 木 梳
405 憶揚(yáng)州
406 在臨安
407 城 堡
408 我回來了
410 滬杭道上
411 山 坳
412 那飛機(jī)上的人
413 鎮(zhèn)揚(yáng)渡口
415 瘦西湖
416 盤山路
418 山間墳塋
420 小山坡
422 西黑文海灘
424 沿海岸行駛
425 陽 關(guān)
427 陪母親重游西湖
428 蘆 花
430 后 記
后 記
也許在某些人看來,編一本由多位作者的作品組成的詩歌選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無非就是每個詩人選幾十首詩湊在一起嘛。但對于我來說,這看似簡單的工作,其實相當(dāng)艱難。我不想編一本單純的著名詩人作品組合物,在此基礎(chǔ)上,我希望這本書能夠體現(xiàn)我三十年來的閱讀心得和閱讀經(jīng)驗。這個初衷和我寫《一個人的詩歌史》系列專著是一樣的——盤點自己的閱讀歷程,實際上就是盤點一代人的閱讀,我一直堅信,打動過我的詩篇,必定能打動所有和我一樣的人。
編這本書的另一個困難是,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在“當(dāng)代詩人十二家”系列的第一部《落在紙上的雪》和第二部《在夜晚的高原上》里編選了24位詩人的作品,如此一來,符合要求的詩人就少之又少了。從2018年春天起,我就在反復(fù)斟酌,反復(fù)篩選,反復(fù)對比,直到上個月,名單才最終確定下來。
“當(dāng)代詩人十二家”系列的前兩部出版之后,引起了比較好的反響,許多讀者用各種方式表達(dá)了對這個系列的喜歡。我非常珍視這樣的“喜歡”。入選這個系列的都是寫作態(tài)度極其嚴(yán)肅的詩人,他們有實力但不嘩眾取寵,同樣,關(guān)注這個系列圖書的都是認(rèn)真閱讀的讀者,他們很少被詩人的名氣或被媒體的宣傳誤導(dǎo)。有這樣的讀者是每一個嚴(yán)肅詩人的榮幸,也是一個圖書編者的榮幸,我們需要這樣的讀者,我們也只需要這樣的讀者。
如前面所說,入選的詩人都是我閱讀多年的詩人。其中一些人還曾經(jīng)是我習(xí)詩時代的偶像,20世紀(jì)80年代后期開始,我就開始閱讀他們的作品,至今他們?nèi)栽谖业男哪恐姓紦?jù)著重要位置,比如翟永明、李亞偉、韓東,宋琳,作為中國“第三代詩人”的代表人物,他們風(fēng)格各異,但都在各自的道路上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就。
相對于前面四位詩人,柳沄、李琦和劉亮程似乎比較特殊,他們與“第三代詩人”同齡,但他們似乎一開始就游離于“第三代”之外,在中國當(dāng)代詩歌的群峰中,他們是不那么耀眼但不容忽視的幾座。
在我的印象中,潘維、盧衛(wèi)平、路也要比前一撥詩人成名稍晚,但他們作品的藝術(shù)高度讓我羨慕有加。如果在“第三代”和“70后”之間真有一個“中間代”的話,他們就是“中間代”詩人中當(dāng)仁不讓的杰出代表。
這本書,還選入了江一郎、東蕩子兩個前幾年剛剛?cè)ナ赖脑娙说淖髌贰晌辉娙说膬?yōu)秀已經(jīng)得到了詩歌界的公認(rèn),將他們的優(yōu)秀之作選入這個系列,既是向真正的詩人致敬,也是表達(dá)一種永遠(yuǎn)也不會遲到的紀(jì)念。感謝嫂子范蓓麗提供一郎兄的詩歌,感謝廣東詩人世賓和浪子在我編選東蕩子詩歌時所給予的幫助。
和這一系列前兩本書一樣,入選詩人以出生年月排序,入選的詩歌都盡可能地注明寫作日期。需要說明的是,有些詩歌記錄的創(chuàng)作日期比較詳細(xì),有些詩歌,作者(或其親友)無法提供具體創(chuàng)作日期,為了讓研究者對詩人們的創(chuàng)作風(fēng)格變化有整體把握,本書沒有對詩歌的順序進(jìn)行調(diào)整。此外,個別作者的詩歌后面所附的日期可能并非寫作日期,而是修訂日期,比如東蕩子的作品。
沒有什么比編選一本自己喜歡的詩集更令人興奮的了,也沒有什么比編選這樣一本詩集更令人糾結(jié)的了,畢竟好詩人太多,好詩太多,選誰不選誰,都是個問題。無論如何,這個系列還會繼續(xù)編下去,但可能不會再按照目前這樣的標(biāo)準(zhǔn)編選,而會集中于專題性的詩歌集。比如以作者年齡劃分,以作者所在地域劃分,以詩歌題材和內(nèi)容取向劃分,以詩歌風(fēng)格劃分……但有一點是永恒不變的,那就是竭盡全力把最好的詩歌奉獻(xiàn)給讀者。
謝謝每一個熱愛詩歌熱愛閱讀的人,謝謝正捧讀這本書的——你。
劉 春
2019年5月28日
本書是《一個人的詩歌史》作者、著名詩人劉春編選的第三部“當(dāng)代詩人十二家”系列詩歌選本。在體現(xiàn)編者兼容并蓄的開闊視野的同時,延續(xù)了編者獨(dú)特得近于固執(zhí)的“選詩”思路——首先,編者綜合自己多年的閱讀印象,在全國范圍內(nèi)確定12位優(yōu)秀詩人,請每位詩人自選40首他們各個階段的代表作;然后,編者對詩人提交的作品反復(fù)審讀、斟酌,保留其中一部分作品;最后,編者根據(jù)自己的藝術(shù)品味,補(bǔ)充了一些被詩人忽視的佳作。因此,可以說這是一部具有文學(xué)史眼光和個人趣味的選本,其體現(xiàn)出來的藝術(shù)魅力和思想深度,側(cè)面反映出最近30年來中國詩人創(chuàng)作的成就。
翟永明
母 親
無力到達(dá)的地方太多了,腳在疼痛,母親,你沒有
教會我在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我的心只像你
你是我的母親,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
血泊中使你驚訝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來
聽到這世界的聲音,你讓我生下來,你讓我與不幸構(gòu)成
這世界的可怕的雙胞胎。多年來,我已記不得今夜的哭聲
那使你受孕的光芒,來得多么遙遠(yuǎn),多么可疑,站在生與死
之間,你的眼睛擁有黑暗而進(jìn)入腳底的陰影何等沉重
在你懷抱之中,我曾露出謎底似的笑容,有誰知道
你讓我以童貞方式領(lǐng)悟一切,但我卻無動于衷
我把這世界當(dāng)作處女,難道我對著你發(fā)出的
爽朗的笑聲沒有燃燒起足夠的夏季嗎?沒有?
我被遺棄在世上,只身一人,太陽的光線悲哀地
籠罩著我,當(dāng)你俯身世界時是否知道你遺落了什么?
歲月把我放在磨子里,讓我親眼看見自己被碾碎
呵,母親,當(dāng)我終于變得沉默,你是否為之欣喜
沒有人知道我是怎樣不著邊際地愛你,這秘密
來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兩個傷口痛苦地望著你
活著為了活著,我自取滅亡,以對抗亙古已久的愛
一塊石頭被拋棄,直到像骨髓一樣風(fēng)干,這世界
有了孤兒,使一切祝福暴露無遺,然而誰最清楚
凡在母親手上站過的人,終會因誕生而死去
李琦
白 菊
1996年
歲月從一束白菊開始
每天,用清水與目光為它洗浴
貞潔的花朵
像一只靜臥的鳥
它不飛走 是因為它作為花
只能在枝頭飛翔
從綻開之初我就擔(dān)心
它打開自己的愿望那么熱烈
單純而熱情 一塵不染
它是否知道 犧牲已經(jīng)開始
我知道花朵也有骨骼
它柔弱卻倔強(qiáng)地抒情
讓人想起目光單純的詩人
開放
這是誰也不能制止的愿望
從榮到枯
一生一句圣潔的遺言
一生一場精神的大雪
今夜 我的白菊
像個睡著的孩子
自然松弛地垂下手臂
窗外 大雪紛飛
那是白菊另外的樣子
1996
東蕩子
黑 色
我從未遇見過神秘的事物
我從未遇見奇異的光,照耀我
或在我身上發(fā)出。我從未遇見過神
我從未因此而憂傷
可能我是一片真正的黑暗
神也恐懼,從不看我
凝成黑色的一團(tuán)。在我和光明之間
神在奔跑,模糊一片
2002.5—2002.6 牛塘
韓東
汽車營地
汽車營地繁花似錦,
但幾乎沒有客人。
暑假已經(jīng)結(jié)束,孩子們上學(xué)去了,
留下這空蕩的最后的花園,
各色花朵不免開得更艷。
布萊恩在炭火上烤肉,
煙霧一直彌漫到看不見的海上。
一對同性伴侶在樹林中窺視,
我們也偷窺了他們,
還有那條拉布拉多大狗。
這一家三口來回走了數(shù)趟。
人間煙火在暮色中升起,
布萊恩招待我們美食和錯落的寂靜。
林中情侶不需要吃飯,
他們要去下面看海,
良辰美景和彼此的俊美已夠一餐的飽足。
劉亮程
一些黃昏
像其他有家的人一樣
我自己蓋房子住下
在一些黃昏看匆忙的趕路人
自門前經(jīng)過
而后我和女兒 穿過土路
到不遠(yuǎn)的田邊散步
我的女兒這時還小 否則
我會講給她許多經(jīng)歷過的事情
記得多年前父親帶我出遠(yuǎn)門
一路真寂寞
父親似乎一直在悶頭趕路
偶爾扭頭看看我
那表情像我看我的女兒時一樣
不知該說什么
在我一天天長大時
父親漸漸地老了
有時我攙著他回家
就像多年前他扶我學(xué)步
現(xiàn)在我也是孩子的父親了
我們在父親種過的田邊散步
想到一茬茬的莊稼
太陽又落山了
這和昨天和多年前沒有兩樣
江一郎
暮秋的邊地
暮秋的邊地,那個人越走越遠(yuǎn),似乎
走在西風(fēng),與落葉之上
薄涼的影子,如同暗淡云絮
但比云絮虛幻
途中,那個人一直不曾回頭
走得異常堅定,決絕
無從知曉,去往何方,天邊
等待他的又是什么
我見到的,僅僅是極目之處
一個人被風(fēng)吹起,吹落
行走在消失中
他已經(jīng)走出自己的身體
已經(jīng)將大地走成了空曠
仿佛,背后的世界
被他深深遺忘
或丟棄在,綿延不絕的
清寂的,霜白里
宋琳
空 白
在那里時間解放了我們。一只翅膀最紅,
遮著世界,而另一只已輕柔地在遠(yuǎn)處扇動。
——埃利蒂斯《勇士的睡眠》
去過的地方離我們并不遙遠(yuǎn)
憋足了氣慢跑就能趕上。一些容顏古舊的鳥
胸脯里裝滿谷粒
我的口袋里裝滿了錢
去白得耀眼的房頂上滑雪
跌落時會有一陣恐懼的心跳,腳發(fā)軟
身體的下面很深
晚上在鐵道旁的旅店里光著身睡眠
隔著柵木可以看見
肌膚若冰雪
方寸之間有一叢絨毛粘上福分
與窗外靈性的草沒有兩樣
無聲地漫延
直到月蝕,天上出現(xiàn)空白
那一切都挨得很近
火柴和煙斗,腰和臀,宗教和藝術(shù)
兩個半圓輕輕合起
像下巴上的嘴,用呼吸吹奏死亡
最美的花在城市附近的村舍微笑
沒有人知道她的身世
父王的腦髓被神明點了天燈
我想起楓丹白露之夕
畫匠們拖著雪橇云集,爭論什么是空白
房客有了主人——這是我的財產(chǎn)
你們隨便使用吧
午夜的另一面是墻壁,突破
你可以繼續(xù)趕路
我把手枕在頭下,身體便緩緩飄過
所有去過的地方
城市的停尸房里有我的熟人
綽約若處子
可憐的腳涂滿了泥巴,手松開一片死光
1986.6.2
李亞偉
風(fēng)中的美人
活在世上,你身輕如燕
要閉著眼睛去飛一座大山
而又飛不出自己的內(nèi)心
迫使遙遠(yuǎn)的海上
一頭大魚撞不破水面
你張開黑發(fā)飛來飛去,一個危險的想法
正把你想到另一個地方
你太輕啦,飛到島上
輕得無法肯定下來
有另一個輕浮的人,在夢中一心想死
這就是我,從山上飄下平原
輕得拿不定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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