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無論走多遠(yuǎn),鄉(xiāng)愁都會如影相隨,不離不棄。本書就是一部傾吐鄉(xiāng)愁的故鄉(xiāng)之書。平原,作為地理名詞,已遍布世界七大洲;而作為地名,則是作者生長于斯的故鄉(xiāng)。作者擷取多年創(chuàng)作精華,既有對平原“向水而居”的念念不忘,也有對鄉(xiāng)村物事細(xì)致入微的描畫;既有對鄉(xiāng)鄰們諸多傳奇式經(jīng)歷的追憶,也有對自我體驗的備忘錄式的“打撈”;而對故土和親人們“彌漫過來的那些憂傷”,字里行間則更多地呈現(xiàn)出浸入骨髓的“既絕望無助又溫馨恬淡”的“記憶的芬芳”。
爪哇島,山東省平原縣人。中國散文詩學(xué)會會員、中國詩歌學(xué)會會員、山東省作協(xié)會員。作品散見海內(nèi)外數(shù)千家報刊,并入選大學(xué)教材,中、高考試題及五十多種散文選本。曾獲首屆齊魯散文獎、第六屆及第十一屆美國“PSI-新語絲”文學(xué)獎等六十余種獎項。出版散文集《紙上的故鄉(xiāng)》。
/ 向水而居 /
3 池塘碎影
8 水 灣
15 大 河
20 毛家灣
28 琵琶灣
36 河邊菜園
42 遼闊水域
50 蓮花池
58 臥剝蓮蓬聽秋聲
/ 故里風(fēng)物 /
63 大地上的村莊
68 村子里的風(fēng)
72 露水閃
78 植物們
95 老槐樹
100 水紅的月亮
104 螞 螂
108 黑巴蟲
111 傻狗老虎
/ 鄉(xiāng)村人物 /
119 鞭 王
124 八妮兒
128 藥 王
132 琢磨王
136 醉鬼李
140 劉一刀
145 會飛的老馬
149 白話王
/ 生活備忘錄 /
157 瓦在民間
162 月亮地
168 陰 影
173 秋天的村莊
178 給麥子脫粒
184 秋天的金家洼
192 火車,火車
199 娘,是家里的明燈
204 我們聽到了生長的聲音
209 東張西望
/ 那些彌漫過來的憂傷 /
217 飛過一只大鳥
223 糧食的火焰
236 八四年的全家福
242 姥姥家
249 尋找失蹤的小姨
253 寂寞的人在吵架
256 最后的人家
262 瞬間滄桑
270 后 記
后記
記憶的芬芳
一陣風(fēng)在拐過街角的時候突然變大,把一棵街邊的梧桐樹樹葉又吹落下來幾片,寬大的葉子很抒情地在空中搖晃,類似一種舞蹈。我看著向左飄過來又向右飄過去的樹葉子,心情忽然豁然開朗,記憶里類似的場景似乎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多次,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了。這陣小風(fēng)還是以前的那陣嗎?為什么它的動作是如此的相似,性格都是如此的頑皮——它迅速又變小了,在另一條街的樹葉上晃了晃,如同一個四五歲的孩子回首招了招手。
開始我不知道記憶是有味道的,這樣恍惚的感覺多次出現(xiàn),我才逐漸發(fā)現(xiàn),記憶在某個不可預(yù)料的時刻突然出現(xiàn),再迅速消失,是因為某個場景觸動了我記憶的某個嗅覺神經(jīng)。小時候嘎嘣嘎嘣吃冰塊的聲音在我走過大街上的某個廣告牌的時候出現(xiàn),鮮香椿的味道則是在我看到廣場上有人穿的衣服時突然出現(xiàn),小鳥嫩黃色的嘴巴喜歡在我看見某個孩子張嘴大笑時十分清晰地閃現(xiàn)出來……這樣的時刻突然且混亂,完全不按照我日常的思維順序和感覺出牌,一個動作和一個聲音奇妙地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一種顏色卻又和一種氣味先后出現(xiàn)。
有一回我走過一個小攤,看見一個賣菜的穿著臟兮兮的軍大衣,腦海里忽然跳出童年的一個玩伴。他那時候喜歡抽鼻子,尤其在冬天,整天都是清鼻涕,我們就喊他過“黃河”,但他總是在還沒到“黃河”的時候就及時而迅速地把它們抽回去。他爹早就去世了,他又學(xué)會了磕巴。冬天冷得手不敢伸出來,他總是張著笑臉,磕磕巴巴地給我們吹噓他家里多么暖,他娘給他炒的料豆多么的可口和香脆。他成年后和老婆到城里去賣菜,結(jié)果在一個大霧的早晨,被過路的車撞了……現(xiàn)在忽然看到這個穿軍大衣的賣菜人,心里竟然酸楚不已,趕緊悄悄走開。
當(dāng)然這樣悲傷的時候不是很多,多數(shù)是在我沒準(zhǔn)備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某個童年時期的細(xì)節(jié),讓人回味良久。我還記得,在看到一株柳樹時,忽然記起老八他爹在我們小時候的“小資生活”。他爹長年在外面做木匠活,家里似乎是比我們富裕的,有一回天黑了我們?nèi)ニ依?,他爹剛給棉花噴完藥,洗漱完畢,正光著膀子坐在院子里喝酒,肩膀上搭條濕毛巾,下酒菜是雞蛋炒青椒。他就那么把一只腳放在屁股下的椅子上,悠閑地喝酒、吃菜,對我們理也不理,過一會兒還很響地噴一下鼻子。他家寬大的院子里全是高大的蘆葦,在夏天的微風(fēng)里晃來晃去,蘆葦葉子互相擦得唰唰作響,簡直像晃著海浪的大海。我們緊張得要命,他卻悠閑地邊喝酒吃菜,邊噴鼻子。我羨慕得不行,覺得做他這么個人真是太好了,要知道,當(dāng)時,噴棉花是
一個莊戶人最起碼的活計,回到家該干啥還得干啥,他卻享受了打坯、挖河之類重活才能有的待遇。但是現(xiàn)在,喝酒吃菜于我是經(jīng)常的,可是,就是不能找到他那種悠閑。至于柳樹和他的這個片段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自己也不知道。
記憶里還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片段有:一個小孩子的臉總和一畦細(xì)嫩的小蔥同時出現(xiàn);一只正在變嗓子的小公雞打鳴的聲音總是與春天的一陣風(fēng)有牽扯。更多的時候,它們雜亂無章,跳躍性很大,讓人找不出它們之間有什么必要的聯(lián)系。但是,說出現(xiàn),就忽然出現(xiàn)了,在眼前閃一下,又迅速消失,讓人在打個愣神以后,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穿越時空的這些生命里的片段,似乎都有自己奇特的香味,它們都在各自的位置上待著,也許多少年不會出來一下,也許,只因為一個小小的細(xì)節(jié),就忽然循香而來。如同一只燕子,在過了一年以后,只要北歸,就能輾轉(zhuǎn)千里找到去年的那個檐角;一條洄游的魚,跑多遠(yuǎn)的路,也會回到以前的那棵水草下面。
記憶是永遠(yuǎn)不會消失的電波,在大腦的某個溝回里潛藏著,某種感覺一旦出現(xiàn),就迅速地也跟著跳出來,像個饞嘴的孩子,禁不住香味的誘惑。其實,說起來,我們的一生,不都是這樣嗎?懷舊,不單單是成年人甚至是老年人的業(yè)余愛好,一些孩子,固執(zhí)地喜好某個人,某種氣味,某個地方,這和他最初的記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是那個記憶,給他的一生,打下了不可磨滅的烙印。
爪哇島的文字,“跨文體”意味濃厚,而他“從平原到平原”的手書,顯然有多重暗喻和指向。他將自己得天獨(dú)厚的“平原”用文字推演開來,讀得人鄉(xiāng)愁如煙,雜樹生花。
——周海亮(暢銷書作家,劇作家)
爪哇島的文字樸素而真誠,就像平原上蔓生的野草,自由度以及辨識度都比較高。鄉(xiāng)愁的記憶由無數(shù)的點所構(gòu)成,他用自己所熟知的鄉(xiāng)間事物和人作為備忘與標(biāo)識,繪出了一幅獨(dú)特的靈魂版圖;在向水而居的精神故園,那些淡逝的人事與風(fēng)物,得以清晰浮現(xiàn)在時間的水面。
——宋長征(作家,中國作協(xié)會員)
爪哇島的散文,簡約處含蓄節(jié)制,惜墨如金;陡峭處天馬行空,恣肆淋漓;既可凝練含蓄,又能汪洋恣肆,諸多旁逸斜出的“閑筆”,令“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平原”生機(jī)盎然;事實上,他筆筆處處都在為他“一個人的平原”作傳,繪制精神版圖。
——劉玉棟(作家,中國作協(xié)會員)
爪哇島寫平原,也是寫眾生,寫萬物生靈,筆法細(xì)膩如徽雕,視野寬闊如江河。他通過回憶的方式,描述我們民謠般的未來。他以質(zhì)樸為至美,詩性悲憫,譜寫鄉(xiāng)野畫卷。
——傅菲(作家)
鄉(xiāng)村風(fēng)土,故物蔥蘢。在《平原紀(jì)》中,爪哇島溯洄從之,行文潺湲,以滿紙云煙的筆意,寫盡了生生不息的平原。
——閆文盛(作家)
這是一封寫給故鄉(xiāng)的情書。遠(yuǎn)方是無法觸碰的白月光,故鄉(xiāng)是長在心口的朱砂痣。
這是生命行至中途的人生參悟。所謂的人生,不過是走了一個圓,曾經(jīng)一意孤行地離開,如今義無反顧地歸來。
這是一個人半輩子的念想,也是對未來的忠告,愿每個離家遠(yuǎn)行的孩子,無論走得多遠(yuǎn),不要忘了回家的路。
/ 大地上的村莊
站在大地上的任意一點閉上眼睛,隨意向任何一個方向一直走下去,總會有一個村莊在那兒等著你——這就是平原,坦蕩如砥、開闊遼遠(yuǎn)的平原。他們一律上百年或者上千年的歲數(shù),可你看不出他們有半點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相反,他們不是飛檐紅瓦、綠樹雪墻,就是小橋流水、雞鳴犬吠。許多院門上還貼著半紅的門聯(lián)兒,印證著那種鞭炮齊鳴的喜
氣兒還在。
他們還有說不完的故事。
從前的,現(xiàn)在的,傳奇的,鬼怪的,不計其數(shù)。去問村里歲數(shù)最大的人,他最為詳盡的講述也顯得有些支離破碎,一知半解。
一個村莊有一個名字,簡單洗練得一語道破。但你想將他一覽無余是辦不到的,你的努力只會像一種拆解,越拆越多,越拆越多,最終讓你失去信心。
如果村莊是一棵大樹,那一個人就只能是他的一片葉子,幾十年的人生只是一個春夏,今年落下去,明年再長出來的就肯定不是你了。
即使如此,數(shù)百口甚至上千人的村莊,扶老攜幼的村莊,前赴后繼的村莊,你卻看不到一點不堪重負(fù)、步履凌亂的影子和跡象。他總是有序地歸置好一切。像一只母雞盡力伸開翅膀保護(hù)好它的每一只雞崽。人行千里最后惦記的仍是落葉歸根。從出生那天起,這個村莊就成了這個人最安全的地方,回不到這里,就算靈魂飄在空中,飄在金碧輝煌的宮殿上空,他也會感到痛心,一生最大的心痛。
所以,村莊是輕易不會挪動地方的,他知道那些隨風(fēng)而去的人早晚要回來,為了不讓他們回來撲空,他總是原封不動地略微修飾一下自己的形象,好讓回來的人即使半夜摸黑回來,也能摸回家,摸到他們熟悉的炊煙、小路和濃濃的從小聞慣的氣息。摸到自己因激動而不可收拾的心跳。村莊的路不在地上,他總是不斷地向高處走去,在不可知的高處,他知道一切,包容一切。許多人,或者說一代一代人跟著他向高處去。他們到底走到了哪里,看到了什么?因為沒有一個人回來,所以我們一概不知。但是肯定,在那個不可知的高處,還有一個與我們的村莊一樣的地方,他秉承了村莊里一切美好的向往,吸引著一代又一代人的目光。
因此,一個村莊是不可戰(zhàn)勝的。你可以沖垮一段泥墻,卷走一片屋頂,拔掉幾棵大樹,就是沒法像抹掉雪地上的腳印一樣抹掉一個村莊。走了的人再回來,修好院墻,植上幾排小樹,養(yǎng)幾只雞,喂一只小狗,村莊就會還是原來的村莊。
只要有人,一個村莊就有了無窮的生機(jī)和活力。
一個村莊總是記滿了人的故事。這些大樹的葉子,讓村莊一年年豐滿充實,直至果實累累。
我一直喜歡翻看地圖,尤其是市縣一級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全都是村莊的名字。那些飽蓄故事的名字真是千奇百怪,有的直接,有的隨意,有的雅致,有的機(jī)智,有的名字本身就隱含著一段美好的傳說,或者是一個典故。他們偶爾也會有重名的,但也只是說明當(dāng)初的命名者英雄所見略同。不過最根本的,是每個村莊,都有自己難以言傳的體香。不必去特意尋找什么證據(jù),你只要細(xì)心留意那些鳥,那些成千上萬的鳥,那些有名無名的鳥,那些南來北往遷徙數(shù)千里的鳥,第二年從南方回來,總能從成千上萬的村莊中毫不費(fèi)力地找到它們?nèi)ツ甑墓枢l(xiāng),甚至將巢筑在分毫不差的舊房檐下,老枝杈上。就算相鄰不遠(yuǎn)的兩個村莊如何相似,甚至于名字也一樣,它們也不會出現(xiàn)半點差錯。
我六歲那年,帶著三歲的弟弟第一次出門“遠(yuǎn)行”——去幾里外的姥姥家。中途回頭遙望我的村莊,竟是那么溫暖、親切,它比別的村子更讓我有一種安全感。到八歲的時候,我就可以偷偷帶著小弟兄們?nèi)ナ畮桌镆酝獾目h城趕集。我說這些,是說我的小村子不但給我安全感,也培養(yǎng)了我的自信心。但是現(xiàn)在,我的兒子,馬上要八歲的兒子,在縣城里住著卻連穿越馬路都會令人提心吊膽,更別說他一個人會到縣城內(nèi)的集市上去趕集了。我在小時候,對村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熟悉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甚至對各家的大人小孩、他們的遠(yuǎn)近親戚、他們家的雞鴨牛狗等的脾氣都了然于胸。
村莊是大家的,在這里,我的村莊就是我的世界,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是主人,他永遠(yuǎn)不會有陌生感,不會孤立無援。就算他是個孤兒,他也不會手足無措,拘謹(jǐn)害怕?!俺园偌绎垼┌偌乙隆币粯幼屗炜鞓窐返厣?,一天天長大成人。
就像每個人一樣,每個村莊也有一張自己的臉——那是一張讓村里人倍感親切的臉,他表情豐富,不慍不怒,從不擺出一種臉色給人看,村人也不會擺出一種虛偽的臉色行事,從來也沒人有這種想法。
因此,無論是浪子還是驕子,村莊都會平等對待,惡人和偉人都一樣有自己的籍貫。這也符合一棵大樹的性格:他不會因為一片葉子長得闊大無比或者扭曲變形就給他另外的臉色和待遇。一個人的一生,就是那么簡短的一個春秋,太短暫了,眨眼間就會風(fēng)吹葉落,保護(hù)都來不及,又哪里忍心去苛責(zé)呢?
因此,一個村莊就幾近于佛,“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而佛從神事。如果村莊不是隱居民間的神,他怎會數(shù)百年甚至上千年仍然不見蒼老呢?
豈止是不見蒼老,那簡直應(yīng)該算得上返老還童、返璞歸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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