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皆以動物為話題，題材均選自漢魏六朝、唐五代、宋元明清之歷代筆記，如馮夢龍的《物性之愚》、陶宗儀《南村輟耕錄》、彭大翼《山堂肆考•羽集》等等，筆記中的動物至大如象，小至蜜蜂，飛禽走獸竟有五十余種，雖掛一漏萬，也算披沙揀金。作者從現(xiàn)實出發(fā)，或援引，或生發(fā)，針砭時弊，莊諧并重，行文立意，蓄意求新。通過描述中國傳統(tǒng)文學作品中的動物故事，希冀人類善待生靈、尊重生命，體現(xiàn)眾生平等、尚法守信的精神原則。整本書廣征博引，趣味盎然，筆調清新灑脫，卻意味深遠。每篇配以手繪插圖，流暢的線條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動物形象，有種質樸含蓄的古意。

陸春祥，筆名陸布衣，國家一級作家，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主席團委員，杭州日報報業(yè)集團上市公司監(jiān)事會主席，浙江傳媒學院、浙江理工大學等客座教授。已出雜文隨筆集《新世說》、《病了的字母》、《新子不語》、《焰段》、《字字錦》等十余種。作品曾獲第五屆魯迅文學獎、浙江省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上海市優(yōu)秀文學作品獎。

1　 白鷴之死

5　 翠鳥的溺愛

8　 鯧魚的名聲

12 動物部隊

18 鵝的喜劇

23 吃石頭的鱷魚

28 韓愈祭鱷

33 “飛”象

38 蜂之語

42 神異的“詭”

46 陸機的“黃耳”

53 一鳥（畫眉）七命

59 憤怒的河豚

64 楊于度馴猴記

70 猴大盜

75 寒號鳥

79 虎的禍害

84 虎和鱷的審判

86 拍馬屁的老虎

90 溺水的錦雞

93 鳩考

98 多情的孔雀

103 一頭有思想的鹿王

108 勇敢的鹿

112 “雷”是個什么怪物

118 勞模驢

123 兩只名鳥的身世調查

129 悲情馬嘉魚

134 舞馬的悲劇

140 貓的異化

147 劉禹錫嘆牛

155 官舟官牛官豬官馬之類

160 大惡“窮奇”

165 一肚子壞水的猱

169 獅子的派頭

173 鼠拖卷

176 害羞的駝

182 獺的籠子

186 膽小的吐綬

191 食人心之無恙

193 烏賊的武器

197 我們和那蛙有血緣關系

203 有一只叫“萬”的毒蟲

209 “訓胡”的惡

213 信天緣和漫畫的普通人生

218 來自猩猩的——

225 黿將軍

229 鴉和鼠狼救子

234 三只性格鸚鵡

241 魚廟

245 恩義鴨夫婦

248 誼鳥

253 捕雁者說

259 仁隼

264 后記：段成式書房的蟲蟲

愛的教育

（代序）

所有生命，都給予愛，這應該是人類最高尚的品格。

呦呦鹿鳴。關關雎鳩。我們的古人，雖沒有像研究人類一樣去研究動物，但仍然關注動物，那些鳥獸蟲魚，一直出現(xiàn)在中國歷代的筆記中，它們會疼痛，它們會流淚，它們也會思念。

對動物來說，它們也是將幾千幾萬年的智慧，滿滿地裝在和人類差不多大小的軀體里，盡管它們只用身體說話。

其實，我們和動物都在同一個現(xiàn)場。

紹興會稽山北麓，大禹陵。

迎面的大牌坊，兩邊大柱，柱端為鳩鳥，柱中是應龍，柱下是辟邪，枋是雙鳳朝陽，枋下是守門龍，直豎左右的大銅管叫拴馬樁。文官在此下轎，武官在此下馬，拴好馬，步行進入祭拜程序。

在長長的陵道中，緩緩行進，先接受兩旁的動物石雕迎檢。

左辟邪。右辟邪。神獸，居于聚窟洲，諧音避邪，逢兇化吉。

左天鹿。右天鹿。神獸，也作天祿，居于聚窟洲，取拔除永綏之意。

左龍馬。右龍馬。神馬，河水之精，據(jù)傳，禹治水至黃河，工程遇阻，有龍馬自水中出，背負河圖，禹觀而釋之，所事乃成。

左巨象。右巨象。犁溝開山，伐木增石，禹治水之大臣。

左獬豸。右獬豸。呵呵，哪里都需要這種獨角神羊，司法公正。

左神牛。右神牛。傳說，大禹治水到三峽，有巫山擋住，久鑿不開，洪水不能泄，巫山神女派神牛相助。神牛以角抵石，撞開巫山。

左石虎。右石虎。衛(wèi)士，保護大禹順利治水。

左黃熊。右黃熊。這是大禹祖先的圖騰。

左三足鱉。右三足鱉。說是禹父鯀，死后化為黃能，就是三足鱉。

左九尾狐。右九尾狐。禹三十未娶，治水至涂山，有九尾白狐造訪大禹，禹說：白色即是我的衣色，九尾乃是王者之證，你嫁給我做老婆吧，于是給她取名女嬌，女嬌就成了禹的老婆。

左野豬。右野豬。禹治水開鑿龍門，深數(shù)十里，黑燈瞎火的，有野豬嘴里含著顆夜明珠，在前面指引。

左應龍。右應龍。龍有翼，就叫應龍。大禹治水時，應龍以尾畫地，開溝導川，是功臣。

十二組動物，都是大禹的伙伴，左右對稱，數(shù)十噸重的石雕，極其神似。

殿內(nèi)兩邊壁上，有大幅大禹治水圖，人、動物，都遭洪水的禍害，人、動物、神，一起幫助大禹治水。

動物還有和人類一樣的情感。

一種愛。

隋煬帝大業(yè)三年，建了個大型的國家儀仗隊。隊中的旗幟，都用羽毛裝飾而成，而造旗的羽毛，大多出自江南，因此，江南一帶的鳥羽差不多都被搜羅光了。湖州烏程縣有個捉鳥人，身上披著羽毛做偽裝，進山捕鳥了。這一天，他看見一棵幾十米高的大樹，樹上有個鶴巢，里面有大鶴正養(yǎng)育幼鶴。嘿，鶴的羽毛可是好貨，捉鶴拔毛！可樹太高，樹的下部又沒有枝丫，爬不上去，怎么辦呢？干脆將樹砍了！捕鳥人開始狠狠地砍樹，樹上的大鶴急了，樹一倒，我的孩子還能活嗎？這人不就是要我們的大羽嗎？大鶴一咬牙，就用嘴拔自己的大羽毛，一根一根扔下來，許多毛的根部都沾著血絲。捉鳥人一看，呵，全都是合乎標準的大羽毛，就不再砍樹了。（《太平廣記•禽鳥第八十六•烏程采捕者》）

憐子之心，人鳥皆有?？墒?，偏偏，人卻不去憐鳥。

一種恨。

從前有座廟，廟里有個和尚，和尚住的房子前面，有蜘蛛在織網(wǎng)。這蜘蛛的個兒極大，和尚看見蜘蛛，就用東西拍打戲弄它，蜘蛛看見和尚來，立即逃避躲起來。這樣一連過了好幾年。有一天，天氣忽然非常悶熱，和尚白天獨自在房中睡覺，這蜘蛛就落到床上，狠狠地咬破了和尚的喉嚨，不一會，和尚中毒而亡。（唐朝皇甫氏《原化記》）

報仇的時機終于來到。有些恨，是可以長久記憶的，蜘蛛報仇，也是數(shù)年不晚。誰讓你經(jīng)常要置它于死地呢。你拍打它，它回咬幾口還不公平嗎？蜘蛛怎么知道自己的唾液有毒呢？

一種惡。

漢朝的民政部副部長范質，告訴我這樣一則社會新聞：曾經(jīng)有一對燕子在他家的屋檐下筑巢，養(yǎng)育了幾只雛燕，小燕子已經(jīng)進入喂食階段。突然有一天，雌燕被貓捉住給吃掉，雄燕鳴叫了很久才飛走。過了不久，雄燕又和另一只雌燕配成一對回來了，還像從前一樣哺育雛燕。沒過幾天，所有的雛燕，都一只接一只掉到了地上，痛苦掙扎著死去。有好奇小孩，將雛燕的肚子剖開觀察研究，發(fā)現(xiàn)有蒺藜子在雛燕的胃里。人們于是判斷，這些雛燕都是被后來的雌燕給害死的。（五代王仁裕《玉堂閑話》）

后媽的名聲就這樣一直被玷污著，連畜生都一樣。壞的原理基本都相類，因為不是親生，所以沒有痛感，而別人的痛苦感受不到，也不用感受。那燕子后媽，和雄燕做伴，也許僅僅是性的需要，小燕太拖累，干脆弄死算了，沒有小燕，就可以和雄燕遠走高飛了。

這樣的情節(jié)想必是很讓人痛恨的，所以，在宋朝作家張邦基的《墨莊漫錄》卷二又出現(xiàn)了，情節(jié)基本相同，只是地點變了：廣陵牛氏家；毒藥變了：卷耳的果實。

一種羞。

滄州饒安縣，有個人（暫且叫他艾虎吧）在野外走路，忽然被老虎追趕。追上以后，老虎將左腳伸給艾虎看，原來，虎的腳掌上有一根大竹刺，穿透了它的腿。老虎俯首帖耳，好像在請求，艾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將刺輕輕拔出，一番傷口處理，老虎很高興，又轉圈，又搖尾，跟著艾虎走到家才離開。這一夜，老虎往艾虎的院子里扔了一頭死鹿。此后一年多，艾虎院子里的野豬、獐子、鹿，月月不斷。艾虎家漸漸富起來了，他就做了一身新衣服，老虎不認識換了新衣服的艾虎，誤將他咬死。艾虎家里人收尸埋葬后，老虎又來他家，艾虎母親沖著老虎罵道：我兒子為你拔刺，你不知道報恩，卻將他害死，現(xiàn)在你還來，難道你不知道慚愧嗎？老虎弄清真相，羞愧至極，知道自己誤殺了恩人，悲慘地號叫痛哭，奮力一跳，折斷脊骨自殺了。（《太平廣記•虎第八十二•李大可》）

恩將仇報，人類不恥，老虎也知道?；⒌男呃⒈磉_方式是什么呢？折脊自殺。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動物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千百年來，一直在和人類的較量中糾纏著。

研究者認為，人類只是自然的一部分，人類和動物植物并沒有太大的區(qū)別，老鼠和人類有99%相同的骨骼結構，人類跟黑猩猩有98.5%的基因是一樣的，人類和西紅柿也有60%的基因相同。如上舉例，很多動物都有感情和情緒，它們也有嚴密的社會組織，如虎，如狗，如蟻，如猴。人類和動物的區(qū)別，大約只有文化和歷史，會思考，會質疑，會直立行走，有不斷進化的大腦。

雖然只是一部分，但人類絕對是自然的主宰。

人類掌握著對動物的生殺大權，人類會將各種動物弄死，并用它們的尸骨當藥，來替自己療傷。人類還在無休止地消費動物，一條蠶一輩子只活短暫的28天，一生吐的絲卻有千米長。

明朝作家謝肇淛的《五雜俎•卷之十一》，對動物的靈性如此總結：

蝦蟆于端午日知人取之，必四遠逃遁。麝知人欲得香，輒自抉其臍。蛤蚧為人所捕，輒自斷其尾。蚺蛇膽曾經(jīng)割取者，見人則坦腹呈創(chuàng)。

值得一說的是，麝，它知道人是要取麝香，在被追得走投無路時，會自己將麝香挖出丟給追趕者；那蚺蛇也一樣，人類要割的是它的膽，被追得窮途末路時，會將肚子上的傷口露給人看，喏，別害我了，我的膽已經(jīng)被你們割走了。這樣才會逃過一劫。

以編寫《太平廣記》出名的李昉，是白居易的超級粉絲。他的園林里，養(yǎng)了五種鳥，都用“客”作名字：白鷴叫佳客；鷺鷥叫白雪客；鶴叫仙客；孔雀叫南客；鸚鵡叫隴客。

幾百年前，智者尼采，在大街上，曾經(jīng)抱著一匹馬的頭失聲痛哭：我苦難的兄弟啊！雖然被人送進瘋人院，但尼采并沒有瘋，在他心里，也許，他認為“人類是我唯一非?？謶值膭游铩保ㄊ挷{語）?？謶秩耍且驗槿祟惖目鞓?，常常是犧牲另一個動物的生命為前提的。

當然，人類和動物也有很多有趣的交集，舉兩則新聞為例。

《三聯(lián)生活周刊》曾載，美國動物學家迪圖斯，從1968年開始就在斯里蘭卡研究野生動物，他對獼猴的生活習性非常了解。迪博士說，斯里蘭卡人特別喜歡喂猴子，弄得猴子們很自大。在猴子看來，人類是低級別的動物，從人類那里搶食物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換句話說，人類覺得喂猴子是在做善事，但猴子們卻把這一行為看成是示弱的表現(xiàn)，反而瞧不起人類了。

《南方周末》曾載，上世紀五十年代，各地都在響應“除四害，講衛(wèi)生”的號召，河南省長葛縣全民出動，漫山遍地趕麻雀，還發(fā)明了“驢刷牙”、“牛戴口罩”的衛(wèi)生新規(guī)，省報的攝影記者還到那里拍了人們給驢刷牙的照片。

猴子們的良好自我感覺，是建立在人類愛護它的基礎上的，這樣的誤會，如果真有這樣的誤會，我覺得也挺有趣，多多益善；給驢刷牙，同樣是愛護動物，卻顯然是一幕輕喜劇，超出一般人的想像，印有深深的時代印記，全民一律的思想基礎上，只會有對命題的曲意圖解。

其實不用笑驢刷牙的荒唐，現(xiàn)在，很多人都將那些狗狗貓貓，穿上花花綠綠的服裝，抱著親著，還有，街上那么多的寵物店如花般次第盛開。表面看來，人類已經(jīng)和動物很親近了。

人是高級動物，再高級也是動物。

眾生平等，也包括最低等的動物。

愛因斯坦曾預言：如果蜜蜂從世界上消失了，人類也將僅僅剩下四年的光陰！是的，在人類利用的一千三百多種作物中，有一千余種需要蜜蜂授粉。

盧梭在《愛彌爾》的序言中如此告誡我們：我們身患一種可以治好的?。晃覀兩鷣硎窍蛏频?，如果我們愿意改正，我們就得到自然的幫助。

人類從來都需要愛的教育，正義，正直，古事今鑒，愛自己，也愛動物。

1、 從動物寫出中國的人文、傳統(tǒng)與現(xiàn)實。作者用歷史觀照現(xiàn)實，以歷代筆記中的動物為主題來謀篇布局，每篇文章都構思精巧，見解獨到，妙趣橫生，且蘊含哲思，形成了古今并論、莊諧并重的雜文風格，是當下時文的范本。讓讀者在重溫中國傳統(tǒng)文學的妙趣所在，又能汲取其中的思想精華，提高思辨能力，獲得藝術熏陶，尤其是中學生可從中汲取行文立意的營養(yǎng)，增加知識儲備，提升文學素養(yǎng)和寫作水平。對傳統(tǒng)文化的需求具有持久性，本書具有長銷潛力。

2、 從動物的故事中汲取養(yǎng)分，接受愛的教育。人類從來都需要愛的教育，正義，正直，古事今鑒，愛自己，也愛動物。

千萬年來，人類與動物在同一現(xiàn)場。愛因斯坦曾預言：如果蜜蜂從世界上消失了。人類也將僅僅剩下四年的光陰。那些鳥獸蟲魚，一直出現(xiàn)在中國歷代的筆記中，喜怒哀樂，悲歡離合，它們和人類一樣，會疼痛，會流淚，也會思念。表面上看，作者是在古人寫的各種筆記中追著動物到處看，但而實際上他關注的是環(huán)境、貪腐、年輕人謀生、價值觀、親情、故鄉(xiāng)等種種現(xiàn)實問題，中國現(xiàn)代社會的點滴側影盡收于一。

從歷代筆記中，從動物身上，我們讀出一些人生的感悟，但不要簡單類比，作者說“就當我閑扯”，看起來一派隨性，其實每篇文章論述一種動物，要看數(shù)十本古書，搜羅甚豐，都是事先做足了功課，于是才有了這本《筆記中的動物》，以輕松的筆調與大家分享自己的心得。跟著他做的功課，我們在歷代筆記中游歷，看古人筆下的白鷴、翠鳥、鯧魚、鹿王、飛象、孔雀、鳩考、“窮奇”……就是如此的豐富和獨特，然后我們看到了不一樣的景致與人物。它們和人類一樣，會疼痛，會流淚，會思念。

人類從來都需要愛的教育，正義，正直，古事今鑒，愛自己，也愛動物。

白鷴之死

明朝馮夢龍《物性之愚》，寫到了白鷴，一只過份愛惜自己卻常送命的鳥：

白鷴愛其尾，棲必高枝。每天雨，恐污其尾，堅伏不動，雨久，多有饑死者。

馮作家這段對白鷴的描寫，可以分三個層次來解讀。

第一，白鷴的美麗無瑕。這只美麗的大鳥，它有著長長漂亮的尾巴。在它看來，它的美麗，就在于它的尾巴。這樣漂亮的尾巴，走在大街上，那是要吸引來一大群圍觀者的，走到哪，嘖嘖嘖，人們的贊美聲就響到哪。白鷴的白，真的體現(xiàn)在白這個字上，那是怎樣一種白啊，白得真是耀眼，白得真是無瑕，白得讓人不由自主地產(chǎn)生對純潔無私的向往。

第二，白鷴的生活環(huán)境。因為美，所以高傲，因為美，所以愛惜。住是一定要住在高的，高的好處是，干擾少，安靜，整潔，所以，一定要攀高枝，沒有高枝，堅決離開，另覓高枝。

第三，白鷴的獨行性格。它的性格優(yōu)點不去詳說了，總之，這是一只特立獨行的大鳥，它很有性格。但是，性格的弱點也是非常明顯的，因為太愛干凈了，于是就有了潔癖。潔癖小，會鬧笑話，大書法家米芾，他洗手后，從來不用手巾揩干，而是兩手相拍，令其自干。潔癖大了，會送命的，就如這白鷴。天總要下雨的吧，就如它的女兒要出嫁一樣簡單，大部分的時候，下雨應該是空氣指數(shù)優(yōu)良的時候，但不排除會下酸雨，這白鷴每逢下雨的時候，腦子就犯糊涂，它怕雨水弄臟了它長長的尾巴，就蹲著那高枝上，一動不動。這個雨，一下好幾天，甚至十多天的日子不是經(jīng)常有的嗎？那白鷴就是不肯挪步，寧肯餓死，也絕不挪半步。于是，真有餓死的白鷴。

前幾天，省作協(xié)開會，碰到衢州市的作協(xié)主席X女士。聊天時，她說，衢州有一種鳥，其他地方都差不多絕跡了，很漂亮的。我問什么鳥？她說叫白鷴。哎呀，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我說剛剛讀到馮夢龍的這段描寫呢，于是就白鷴的性格進行討論，她說，應該是這樣的。

上網(wǎng)查詢，又在浙江在線衢州頻道上讀到這樣一則新聞，大致內(nèi)容為：

昨天上午，居住在開化城中廣場附近的市民汪先生，看到自家窗外的水杉樹上有一只很獨特的鳥，上上下下地跳著，但貌似沒有能力飛走。汪先生就找了動物保護部門詢問，他們告訴說，這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白鷴。但它目前待在距離地面約有15米的樹枝上，人無法救助，只能由它去。今天早上，汪先生看到它依然立在水杉樹上，尾巴耷拉著，因為數(shù)天沒有進食，餓得在啄水杉的葉子。汪先生非常擔心，白鷴若不能飛走可能就會餓死。

我沒有看到這則新聞的最后結果，這只餓壞了的白鷴，到底怎么樣了，是不是被救了？但從新聞的描寫中，恰恰暗合了馮夢龍的記載，這白鷴的確是因為餓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讓白鷴餓著了？市民汪先生不知道，因為他不知道這鳥的性格，而采寫新聞的記者肯定也不知道，所以，這則新聞的環(huán)境，沒有描寫，當天是不是因為下雨，我推斷，很有可能下雨，因為下雨，白鷴怕弄臟了它那美麗的尾巴，于是不動，盡管此前它已經(jīng)很餓了。于是，汪先生就看到一只餓得快發(fā)暈的白鷴。

我寧愿相信，那只白鷴得救了?，F(xiàn)代文明社會，人禽應該和平共處，關心它們，就是關心人類自己。

不會變通，墨守成規(guī)，白鷴的性格也確實應該改改了，否則，保不定哪一天，大雨傾盆，陰雨連綿，十天半月不止，那些在野外生活著的白鷴們，仍然會有生命之虞的。

翠鳥的溺愛

明朝馮夢龍《古今笑》中，有一只顧此失彼的小鳥：

翠鳥先高作巢以避患。及生子，愛之，恐墜，稍下作巢。子長羽毛，復益愛之，又更下巢。而人遂得而取之矣。

想當初，翠鳥也是深知世道的險惡，而懂得要好好地保護自己的。不是說，將屋子建在高處，就能避免所有的災禍了，但高處總比低處好，它所遭受的危險系數(shù)，要比低處少得多。這是它們快樂的單身世界，伴上一個愛人，即便蝸居，那也是幸福至極。

可是，兩鳥世界總歸是短暫的。小翠鳥的到來，使它們不得不審視現(xiàn)實：樹太高了，孩子又小，萬一有個閃失，那可怎么辦。一定得換個大一點的房子，而且還要結實些，高處不勝寒，而且風大，對孩子的成長不利，于是，它們將家搬到比原來低一些的地方，雖然低些，但覺得安全多了。

它們不知道，危險已經(jīng)在向它們逼近。

快樂的日子，總是拉著時光向前跑。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下，有著充足的營養(yǎng)，沒多久，小翠鳥們開始長羽毛了。多可愛的孩子啊，這不就是我們小時候的樣子嗎？看著頑皮的孩子，翠鳥們一下子又回到了自己的童年。這個時候，它們?nèi)硇亩荚诤⒆由砩?，嗯，孩子們馬上要學飛行了，但它們的體力太弱，飛不了幾步，這個房子還是太高，不利于它們初期的練習。這樣的環(huán)境，怎么會有利于它們的飛行呢？絕對不行，換房子雖然辛苦，但是，為了孩子的健康成長，必須做最大的犧牲，哪怕負債，我們也要將房子換到好一點的地方。孟母三遷的故事，深深地激勵著它們，為了孩子，什么苦我們都能吃！

于是，翠鳥們終于又搬了一次家，這個新家，非常適合小翠鳥的成長，它們一家人都很滿意。

可是，不幸得很，有一天，在大翠鳥外出的時候，它們的家被捉鳥人給端掉了，小翠鳥跑不及，全部被捉。

翠鳥有著和人類共同的對孩子的愛。但為什么又被人給捉去了呢？這里的人，可以解釋為，外部惡劣的環(huán)境，外來的危險。

因過分溺愛孩子而遭受到禍害，一定讓翠鳥們悔恨不已。也許，這一對翠鳥夫婦吸取了教訓，但是，別的翠鳥父母們或者即將作父母的翠鳥們，仍然會一味姑息，直至送掉孩子們的性命。

所以，對翠鳥們來說，它們生活得更艱難，因為，它們要對付的不僅是大自然，還有各色垂涎它們的人類及其他獸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