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以非虛構的形式，用類似紀錄片的手法，巨細靡遺地記錄了希區(qū)柯克在人生巔峰以80萬美元成本拍出影史經(jīng)典《精神病患者》的全過程，影迷可以從中了解改編劇本的創(chuàng)作過程、“浴室尖叫”等經(jīng)典段落的拍攝方式，書中所記錄的每一事件均有出處，是研究希區(qū)柯克電影的必讀之作，也是了解希區(qū)柯克的權威文本，2012年，本書被改編為傳記電影《希區(qū)柯克》，由安東尼•霍普金斯飾演希區(qū)柯克，海倫•米倫、斯嘉麗•約翰遜分別出演希區(qū)柯克的妻子和珍妮特•李。

處在人生巔峰的希區(qū)柯克，該怎么開始下一部影片？他選擇了一部獨立制作的低成本恐怖片，并最終讓它成為影史經(jīng)典。1960年，希區(qū)柯克在各方均不看好的情況下，以80萬美元的成本拍出了后來取得1500萬美元票房的《精神病患者》（又譯《驚魂記》），此后所有的驚悚片都或多或少受惠于此，本書以非虛構的方式，用紀錄片的視角巨細靡遺地寫下希區(qū)柯克拍攝這部影片的前因后果。2012年，本書被改編為傳記電影《希區(qū)柯克》，由安東尼•霍普金斯飾演希區(qū)柯克，海倫•米倫、斯嘉麗•約翰遜分別出演希區(qū)柯克的妻子和珍妮特•李。

斯蒂芬•里貝羅（Stephen Rebello），美國作家，編劇，為多家雜志專欄撰稿，文章散見于GQ、Playboy、Hollywood Life、Movieline等刊物。

黃淵，上海外國語大學法語系畢業(yè)，熱愛電影，譯有《這只是一部電影：希區(qū)柯克》(2006)、 《赫爾佐格談赫爾佐格》(合譯，2008)、 《施拉德論施拉德》(2008)、《雙重生命，第二次機會：基耶斯洛夫斯基的電影》 (2008)、《我生命中的電影》(2008)、《剝削好萊塢》(2010)、《在黑暗中醒來：羅杰•伊伯特四十年精選》(2012)等書。

致 謝

推薦序：重探希區(qū)柯克的秘密

第一章　真 相

第二章　小 說

第三章　導 演

第四章　成 交

第五章　劇 本

第六章　籌 備

第七章　拍 攝

第八章　后 期

第九章　宣 傳

第十章　上 映

第十一章　影 響

后 記

附 錄

電推薦序：重探希區(qū)柯克的秘密/Magasa

希區(qū)柯克拍《精神病患者》那年剛好六十歲，他的個人名望和權勢都處在好萊塢之巔。

當時的好萊塢傳統(tǒng)片廠體制已經(jīng)崩潰，司法部與五大片廠的訴訟糾葛已告一段落，派拉蒙、米高梅、華納兄弟、二十世紀福斯、雷電華被要求剝離旗下的院線，被迫轉(zhuǎn)成以制片和發(fā)行業(yè)務為主。演員脫離了片場的束縛，改為與經(jīng)紀公司結(jié)合，這改變了好萊塢的權力結(jié)構。獨立制片公司紛紛涌現(xiàn)，它們開出優(yōu)厚的條件吸引大明星和大導演，成為好萊塢的活力源泉。電視的崛起讓好萊塢在戰(zhàn)栗中選擇了以一種瘋狂升級的方式回擊，電影院里銀幕越來越大，音響越來越轟鳴，彩色電影取代了黑白，神話史詩片最受歡迎，悲觀、陰郁的黑色電影幾乎銷聲匿跡。

已于1955年正式成為美國公民的阿爾弗雷德•希區(qū)柯克正享受著他電影生涯中最輝煌的十年，人們恭稱他為懸念大師，翹首期盼他的每一部新片。他于1953年起與派拉蒙展開長期合作，對于預算在300萬美元以下的項目，他擁有完整的決定權。他的經(jīng)紀人是MCA的老板盧•瓦瑟曼（Lew Wasserman），好萊塢最有影響力的人物之一。作為當時最大的經(jīng)紀公司，MCA在電影和電視界都擁有堪比三十年代米高梅那樣的話語權，它不是片廠，它擁有的僅僅是明星，以及像希區(qū)柯克這樣的導演。

《火車怪客》（Strangers on a Train）、《電話謀殺案》（Dial M for Murder）、《后窗》（Rear Window）、《捉賊記》（To Catch a Thief）、《擒兇記》（The Man Who Knew Too Much）、《西北偏北》（North by Northwest），希區(qū)柯克在這一時期的大部分影片都取得了票房和評論上的雙重成功，只有個別例外，比如《伸冤記》（The Wrong Man）的票房僅有200萬美元，《迷魂記》毀譽參半。但無論如何，那些都只是偶爾的失手，沒人動搖了對大師的信心，而且有經(jīng)驗的人都習慣了這樣一個事實：希區(qū)柯克的任何作品，不管剛出來時得到什么評價，不出幾年它都將被視為杰作，誰知道《迷魂記》會不會呢？

在接連推出電影佳作的同時，他還提供冠名權制作了三季名為《希區(qū)柯克電視劇場》（Alfred Hitchcock Presents）的懸念劇集。這套劇集的制作幾乎和希區(qū)柯克本人沒有關系，他只是負責在片頭念上一段別人為他準備好的聽起來無比聳動的導語。當然他偶爾也會導一兩集，但每集花費的時間絕對不會超過三天。

自從二十年代踏入電影界起，希區(qū)柯克一共執(zhí)導了四十六部長片。盡管其中大部分都是懸念和驚悚類型，但他仍竭盡所能地嘗試各種電影化的可能。他將鏡頭的時長拉到一卷膠片的極限，他把影片發(fā)生的場所縮小到方寸之地，他也與時俱進地嘗試了3D，涉足了同性戀題材，因為重復自己不符合希區(qū)柯克的藝術追求。

我們可以設想，處在人生巔峰的希區(qū)柯克，該怎么開始下一部影片？

事實上他高度焦慮，他非常擔憂無法找到突破口，直到助手將一部名叫《精神病患者》的小說擺到面前。其實這部小說早就進入了派拉蒙公司編劇部的視野，但卻得到了“惡心”的評價，然而希區(qū)柯克的助手知道自己老板的口味與眾不同，于是堅持呈上了這部并未被多數(shù)人看好的變態(tài)殺手小說。據(jù)說希區(qū)柯克是被那場突如其來的浴室戲吸引住的，讓女主角在故事行進到一半處就死掉，這是一個絕妙的創(chuàng)意，就憑這點就值得拍部電影?，F(xiàn)在我們知道，接下來的事就都是傳奇了。

當傳奇變成事實時，寫下傳奇吧?！哆@不只是一部電影》就是一部重現(xiàn)傳奇的書。這本傳奇電影的傳記出版于1990年，后于2012年被搬上大銀幕，又重新燃起了人們對《精神病患者》—這部誕生于半世紀前的經(jīng)典的興趣。

本書運用如同電影一樣的技巧，再現(xiàn)了希區(qū)柯克準備和拍攝《精神病患者》時的場景。我們可以從中得知，希區(qū)柯克從一開始就高度精確地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部什么影片。換句話說，這部電影是先在他的腦海里有了初步的輪廓后，再指示編劇落實到文字上，影片先后用了兩名編劇，起主要作用的是后加入的約瑟夫•斯蒂法諾（Joseph Stefano）。當劇本完成后，希區(qū)柯克常常興味索然地說，電影的實質(zhì)創(chuàng)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然后，他再利用索爾•巴斯（Saul Bass）天才的形象思維能力，將文字的劇本轉(zhuǎn)成圖畫的分鏡表，最后依樣畫葫蘆地拍出來便是。

法國人將許多好萊塢導演供奉為“作者”（auteur），那個萬神殿里面也許不乏濫竽充數(shù)之輩，但希區(qū)柯克絕對當?shù)闷疬@一稱呼，因為他對影片方方面面的控制已達到一種病態(tài)的程度，這正是作者電影追求的至高境界。從前期籌備，到中期拍攝，到后期制作，甚至宣傳發(fā)行，每一個步驟都貫穿了導演的意志，這在好萊塢恐怕是絕無僅有的。為了在公眾中營造一種神秘的效果，希區(qū)柯克甚至禁止派拉蒙的劇照攝影師進入攝影棚工作，他還和每個電影院的經(jīng)理簽下合同，要求他們在電影開場后不放任何觀眾入場。即使這種神秘兮兮、故弄玄虛的伎倆得罪了影評人和媒體，希區(qū)柯克也毫不在乎。對電影的全盤掌控是建立在他對電影制作中每個環(huán)節(jié)的精通之上的。他知道一場戲該用什么焦段的鏡頭，放在什么機位可以得到什么景別，每個細節(jié)他都了如指掌。

但和了解技術比起來，洞悉人心才是希區(qū)柯克最厲害的本領。場記向他匯報樣片穿幫，他借此批評了攝影師但卻絲毫不透露是場記報信。他總能恰到好處地調(diào)節(jié)演員的情緒進入角色狀態(tài)，比如在拍《蝴蝶夢》時，他故意讓瓊•芳登（Joan Fontaine）以為全劇組的人都不喜歡她，讓她陷入持續(xù)的擔憂中，這和德溫特夫人惶惶不可終日的狀態(tài)不謀而合。到了《精神病患者》他又重施故伎，對女主角珍妮特•李（Janet Leigh）呵護備至，但對男主角安東尼•珀金斯（Anthony Perkins）卻不聞不問，以至于讓珀金斯以為導演不喜歡自己。原來希區(qū)柯克故意這般，是希望珀金斯進入一種和諾曼•貝茨相似的與世隔絕的心理狀態(tài)。還有一次，他為劇組工作人員從紐約準備了圣誕禮物，但因為工作失誤，禮物一開始送錯了，而圣誕日馬上就要來臨，他立刻找人坐飛機將禮物隨身帶到洛杉磯的片場。他就是這種人。更不要說對觀眾了，希區(qū)柯克從來都被認為是最懂觀眾心理的人。他知道怎么操控觀眾的反應，讓他們害怕、緊張、尖叫。不過《精神病患者》隨后難以置信的成功一度令導演百思不得其解，這部影片有那么好嗎？連他都開始懷疑，其實自己還不夠了解觀眾。

作者史蒂芬•里貝羅（Stephen Rebello）無疑是崇拜和愛戴希區(qū)柯克的，但他筆下的希區(qū)柯克卻并不可愛。在贊美希區(qū)柯克精準的判斷力、高標準的執(zhí)行要求、永不枯竭的奇思妙想之余，他將希區(qū)柯克塑造為一個嚴厲的暴君，一個狡猾的名利覬覦者。盡管他已名滿天下，富甲一方，但對聲名和金錢的更進一步渴望一直是他工作的主要目標。作者還惋惜地提到，在《電影手冊》影評人毫無節(jié)制地吹捧下，晚年的希區(qū)柯克有點迷失在作者光環(huán)之下了。

不需要精確統(tǒng)計便可以斷定，在英文世界里，關于希區(qū)柯克的出版物是所有電影導演中最多的。他本身就像一個深不見底的神秘洞穴，反復吸引著人一探究竟。即使在中國，有關希區(qū)柯克的各種著作和文字也難以盡數(shù)，有的是訪談集，如《希區(qū)柯克與特呂弗對話錄》，有的是評論集，如《重訪希區(qū)柯克》，還有傳記，如《這只是一部電影》，但案例研究在國內(nèi)這還是第一本。其實希區(qū)柯克的知名作品幾乎每部都有英文專書論及，不過從關于《精神病患者》的開始引進或許是最恰當?shù)?，不僅因為這部影片最有名，也不僅是因為這本書拍成過電影，而是因為《精神病患者》真正關照了人的心靈，它正好是一柄打開希區(qū)柯克秘密壁櫥的鑰匙。

希區(qū)柯克的知名作品幾乎每部都有英文專書論及，不過從關于《精神病患者》的開始引進或許是最恰當?shù)模粌H因為這部影片最有名，也不僅是因為這本書拍成過電影，而是因為《精神病患者》真正關照了人的心靈，它正好是一柄打開希區(qū)柯克秘密壁櫥的鑰匙。

——magasa

希區(qū)柯克的影迷會發(fā)現(xiàn)這是本寶書，對原始拍攝《精神病患者》的前后重新架構還原，有豐富的史料，更有創(chuàng)意的過程，制片的細節(jié)，讀來十分過癮，喜歡希區(qū)柯克或有志從事電影工作者不要錯過。

——焦雄屏

這本書像是一部最完整的影片幕后收錄，影迷絕對必收，不是影迷的人請把這本書當成商業(yè)管理用書。如何找到自己想用的人才，并且說服他們在接受有限的預算之下做出最偉大的行為，最后成就一部不可思議的完美驚悚電影。希區(qū)柯克不只是緊張大師，他更是出色的管理大師。

——膝關節(jié)（影評人）

閱讀本書時，有兩大特色令我驚奇：首先是趣味性，閱讀任一章節(jié)內(nèi)容，都有趣到值回全書書價；再來是豐富性，書中每帶到一位真實人物，作者都能旁征博引出豐富的故事，值得推薦！

——李幼鸚鵡鵪鶉（影評人）

《精神病患者》太過偉大，每一個時代稍具影像靈性的創(chuàng)作者或書寫者都曾被影片作者希區(qū)柯克所影響與啟發(fā)，這本書將讓你重溫電影舊夢——那從未退色的影像魔力。

——孫松榮（臺灣《藝術觀點ACT》主編）

1.非虛構經(jīng)典，希區(qū)柯克影迷必讀

本書以非虛構的形式，用類似紀錄片的手法，巨細靡遺地記錄了希區(qū)柯克在人生巔峰以80萬美元成本拍出影史經(jīng)典《精神病患者》的全過程，影迷可以從中了解改編劇本的創(chuàng)作過程、“浴室尖叫”等經(jīng)典段落的拍攝方式，書中所記錄的每一事件均有出處，是研究希區(qū)柯克電影的必讀之作，也是了解希區(qū)柯克的權威文本，2012年，本書被改編為傳記電影《希區(qū)柯克》，由安東尼•霍普金斯飾演希區(qū)柯克，海倫•米倫、斯嘉麗•約翰遜分別出演希區(qū)柯克的妻子和珍妮特•李。

2.獨立電影制作范本，專業(yè)人士參考書

在缺少公司支持的情況下，希區(qū)柯克的這部小成本制作最終取得了1800萬美元的票房，并成為影史經(jīng)典，此后所有的驚悚片幾乎或多或少地受到《精神病患者》的影響，本書記下了這部獨立制作從選題、改編劇本、拍攝、營銷到發(fā)行的全過程，而電影從業(yè)者，無論是導演、編劇、制片、美術還是宣傳，都可從中獲得專業(yè)上的借鑒。

3.兩岸重量級影評人聯(lián)袂推薦

焦雄屏、magasa、膝關節(jié)、李幼鸚鵡鵪鶉等專業(yè)人士強烈推薦，magasa特別撰文導讀。

第一章　真 相

艾德•蓋恩的暴行

有個小伙叫艾德

床上之事不怎的

想自慰時，斬斷她身

其余部分再掛著。

　　—1957年，作者：佚名

時間回到1957年11月下旬，這是位于威斯康辛州中部的普蘭菲爾德村（Plainfield）。乍一看，它與周邊那些土地貧瘠、農(nóng)力萎靡的小村莊似乎并無不同。那一年的冬天，到處都感覺格外陰冷。村里人倒都還算友善，他們都是早年間那批德法移民第三或第四代的后裔。聊起這鬼天氣來，他們都早已見怪不怪。凍裂的水管、堅硬的凍土，還有當刺骨寒風沿加拿大邊境線一路向東呼嘯而去時，那些個只能在凄風苦雨中默默忍耐的長夜，村民都會向你一一道來。但這年的11月卻又有些不同。一夕之間，普蘭菲爾德村登上了全國報章的頭條。只要話題轉(zhuǎn)到這事，村民一個個都拉下臉來，或目光低垂直視腳面，或說聲抱歉便一遁了之。正是在這年的11月，艾德•蓋恩（Ed Gein）在當?shù)芈渚W(wǎng)。時年51歲的他勞無定職、貌若呆傻，誰料想竟是美利堅合眾國開國以來最可怕的連環(huán)殺手之一。

在各地記者筆下，蓋恩是洪水猛獸，而在全村這700多名老實巴交、信奉上帝的村民看來，蓋恩根本就是怪胎一個，從很早以前，他們便已有意敬而遠之。平日里，單身的他深居簡出，但只要露面，臉上必定會帶著某種古怪的笑容。曾由父親和哥哥相繼耕耘過的那片占地160英畝的農(nóng)田，落到他手里不久，便被徹底荒廢。也有些村民不嫌棄他，愿意雇他干些農(nóng)活，或是照顧小孩，但即便是這些人，也都一個個被他煩得不輕。蓋恩的頭腦中，盡是些荒誕不經(jīng)的古怪念頭。他愛聊關于江洋大盜、作奸犯科的各種江湖逸聞，談起那些個罪犯失手被捕的經(jīng)過，總是說個沒完；再有就是關于女人的話題，一談起這個，他總會可憐兮兮地抱怨個沒完。村里人都還記得，艾德•蓋恩對解剖，對克莉絲汀•約根森的變性手術，都揣有強烈興趣，而且這興趣并非出于八卦，更像是來自某種醫(yī)學上的角度。事實證明，蓋恩此人，可并不只是說說瘋話那么簡單。這一切也都隨著11月16日在伯尼絲•沃登（Bernice Worden）那間雜貨店地板上發(fā)現(xiàn)的血跡，而最終浮出水面。

那天是周六，照理正應該是店里生意最忙的日子，可還沒到正午，大門就已緊閉。這幕景象不由叫一些老主顧心生猜疑。細細想來，自從周五起就再也沒人見過伯尼絲。還有，她那輛貨車本該停放的車位上，此刻空空如也。伯尼絲的兒子不是別人，正是本縣副警長弗蘭克•沃登（Frank Worden）。他得到消息后，憂心忡忡地趕回店里。里里外外看了一圈，店里的賬本引起了弗蘭克的注意。最靠后的幾筆買賣里，有一筆是“半加侖防凍劑”。弗蘭克想到了，之前他曾見過艾德•蓋恩在這附近晃悠，當時蓋恩還問他，周六會不會外出打獵。弗蘭克回答說確實有這打算，蓋恩又隨口提了一句：周六他可能會再來店里，買些防凍劑。

得知弗蘭克提供的消息，本縣警長阿特•施雷（Art Schley）和鄰縣高速公路巡警大隊的勞伊德•肖福斯特（Lloyd Schoephoerster）隊長立即分頭奔赴蓋恩農(nóng)舍。那是一棟孤零零的殘舊破屋，十七年前，死神首度光臨此處，擄走了他中風多年的父親。又過了四年，艾德•蓋恩的哥哥亨利命喪火海。沒過多久，又輪到了他那性格暴躁、數(shù)次中風的母親。如今，只剩下艾德獨自在此居?。ㄖ辽?，原本大家都以為是這樣）。

警察上門時，艾德•蓋恩并不在家，于是施雷警長帶領手下闖了進去。舊屋內(nèi)一片狼藉，感覺仿佛闖進了一個巨型鼠窠。而且屋內(nèi)只有部分區(qū)域草草拉了幾根電線，要想看清“鼠窠”全貌，警方只得依靠手電筒和煤油燈，在一大堆泛黃的舊報紙、地攤文學雜志、解剖專業(yè)書籍、尸體防腐耗材、食品盒、空罐頭和垃圾碎屑中摸索前進。不久，他們在二樓找到了五個空房間，看似全都無人居住，里面積著厚厚的灰塵。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母親生前住過的臥室和起居室，雖然房門都用釘子牢牢封鎖住了，但打開后發(fā)現(xiàn)，室內(nèi)卻都維持原樣，井井有條。

警方在廚房以及蓋恩的臥室中有了發(fā)現(xiàn)。眼前出現(xiàn)的這幕景象，慘烈程度遠超他們以往所見過的各種車禍或是槍戰(zhàn)場面。到頭來，牙齒稀松、一臉壞笑的艾德•蓋恩，還真不是獨自一人在此居住。就在這同一片屋檐下，警察共找到人類脛骨兩段，用繩子串著的人類嘴唇兩片；餐桌上還擺放著人類鼻子數(shù)個、人皮錢包一枚、人皮手鐲幾只、用人皮制成的椅子四把；此外還有十只看似擺出一副怪相的人類頭骨，它們呈一字排開，邊上還有蒙著人皮、用鐵桶改制而成的手鼓一只，以及將頭骨鋸掉一半后翻轉(zhuǎn)而成的湯碗；在墻上，大約在視線高度釘著四張女性人皮面具，面具全都上了口紅，畫了妝容，一旁的塑料袋中，還藏著五張可用來“替換”的人臉，此外還有十個女性頭顱，眉毛以上的頭骨部分都已被斫去，還有用人皮制成的緊身褲和馬甲各一套，馬甲上還能看見整塊剝下的女性乳房組織。

與舊屋毗鄰的，是一棟原本用來燒烤的小木屋，警方又在這里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尸體無頭，也無任何衣物遮蔽。它倒吊在墻上，內(nèi)臟已被摘除干凈。旁側(cè)的廚房里豎著一口大灶，灶上擺著一大鍋水，上頭漂著一顆人類的心臟。在冰箱的冷凍室里，也都塞滿了細心包裹好的人體內(nèi)臟器官。事后警方確認，這尸體正是之前失蹤的雜貨店店主伯尼絲•沃登。

是她兒子弗蘭克•沃登最終找到了蓋恩?！拔液瓦@事沒有任何關系。我也是吃晚飯時才聽說了這事?！鄙w恩嘟囔著。他被警方當場逮捕。不久，警方安排他做了測謊試驗，控告他犯下多條謀殺罪行，還在精神病罪犯中央州立醫(yī)院為他做了精神科項目的檢查。但直至此時，仍無人理會這瘋子口中所說的“干尸頭顱收藏”，也根本沒人注意到，蓋恩為何會對當?shù)貞叶礇Q的多起女性失蹤案了若指掌?？植赖纳w恩農(nóng)舍，不僅證明了人性竟可以是如此殘酷野蠻，也從側(cè)面佐證了人類善于自欺欺人的本領。正如弗蘭克•扎帕（Frank Zappa）在《幫幫忙，我是個搖滾人》（Help, I’m a Rock）中所唱的：“那不可能發(fā)生在這兒?！薄斑@兒”，說的正是人心。

面對預審官的質(zhì)詢，蓋恩含混不清地胡言亂語，顛來倒去都是那幾句話。他的記憶一團糨糊，只招認了其中兩樁兇案，而且聲稱案發(fā)時自己整個人“一片茫然”。無論是警方、精神科大夫還是預審官，誰都無法探得他真正的行兇動機。沒錯，他確實承認，曾經(jīng)拆開伯尼絲•沃登店里的收銀機，取走了其中的41元。他也承認第一次挖掘尸體時，是和好友、農(nóng)夫格斯一起干的。關于這兩件事，他給出的解釋一模一樣：他喜歡“把東西拆開”后看一下“它們究竟是如何運轉(zhuǎn)的”。

每當夜深人靜之時，普蘭菲爾德的村民結(jié)束了一天的辛勞，或正忙于享受天倫，或已是鼾聲雷動，也有的正在潛心研讀《圣經(jīng)》，或是正為賬單發(fā)愁。而此時此刻，他們這位看似單純平凡的鄰居，卻正忙著在田頭阡陌間探索“它們究竟是如何運轉(zhuǎn)的”奧秘。他渾身赤裸著，從墓中掘出尸體，割下人皮、頭發(fā)和人臉，將它們拴在腰間。警方事后發(fā)現(xiàn)，蓋恩最初挖掘的墓地便有四十多座，尸體均為女性，且都位于他母親長眠之所附近。根據(jù)蓋恩的供詞，農(nóng)夫格斯（本案案發(fā)之前數(shù)年，他已因病去世）事后會和他一起埋掉累累白骨，而那些帶回來的器官中，不太能讓他產(chǎn)生興趣的，就都在灶上焚化了。當蓋恩聲稱自己“從來不曾獵過鹿”的證言出現(xiàn)在報端時，那些當?shù)氐拇迕瘢叵肫甬敵鯊纳w恩手中接過的那些裝著可口“鹿肉”的塑料袋，不知有多少人會禁不住渾身戰(zhàn)栗？

蓋恩第一次殺人是在1955年，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夜，他的點32口徑來復槍瞄向了51歲、離過婚、身材豐滿的客棧女老板瑪麗•霍根（Mary Hogan）。隨后，他用雪橇將尸體拉回自己農(nóng)舍，放在那棟夏天用來燒烤的“獨立廚房”里。警方有理由懷疑，在瑪麗•霍根和伯尼絲•沃登之間，至少還有十人遭其殘忍殺害，但蓋恩對此始終不肯承認。最終，他被判謀殺罪名成立，終生囚禁在精神病罪犯中央州立醫(yī)院。

部分當?shù)孛襟w將他稱作“瘋狂屠夫”，但總體來說，他們也只是報道了蓋恩的殺人罪行和所謂的食人行為。至于他的易裝癖、掘墓挖尸的行為，以及某些人猜測的母子亂倫關系，卻都不曾見諸報端。在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美國，這類話題即便是在大城市里，也不為媒體所容，更別提在這人稱“美國牛奶之鄉(xiāng)”的威斯康辛州，根本就是絕對不可觸及的禁區(qū)。但是，越是連報紙都不敢涉及的地帶，往往也越會滋生出無數(shù)的流言蜚語和惡俗笑話。全國各地的好事之徒紛至沓來，幾乎將小村莊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不惜長途跋涉來到這里，只求能為蓋恩的“殺人小屋”拍上幾張照片，隨后再沖它投上幾枚石子。村民敢怒而不敢言，一個個但求自保，甚至不惜繞上幾里地的冤枉路，只為避開蓋恩家的那片農(nóng)田。但是，一味否認并不解決問題，全國多地出現(xiàn)類似報道，反映有讀者看了關于蓋恩的新聞后，腸胃出現(xiàn)嚴重不適，精神科大夫那里也多出了不少突發(fā)病例，據(jù)說都是看了蓋恩那種收集“零件”癖好的新聞后，心靈受到了強烈刺激。

人們爭先恐后地編織各種惡俗笑話。例如問：“蓋恩家的人怎么樣？”答：“好吃極了?！被蚴牵瑔枺骸鞍?#8226;蓋恩的電話號碼是多少？”答：“O-I-C-U-8-1-2?！钡灿行┬υ?，聽完后更讓人平添一絲莫名的恐懼感，例如：“為什么沒人能把蓋恩關在監(jiān)獄里？”“因為他只要在墻壁上畫個女人，吃掉她，就有了出路?！本瓢衫锏某？瓦€會吆喝著來上一杯“蓋恩牌啤酒”（“多點body，不要head”），惹來旁人哈哈大笑；還有一幫臉色紅潤的小崽子，精神飽滿地邊跳繩邊唱著童謠：

那是圣誕前夜，

整個學校里，

萬籟俱寂，

連騾子都沒了聲。

老師已被小心翼翼地

吊上了天花板，

艾德•蓋恩啊，

只盼你快快來臨。

1984年7月26日，艾德•蓋恩在精神病院悄然辭世。護工口中用來描述他的，盡是類似“聽話”、“無危害性”等詞匯。蓋恩對外部世界的了解極其有限，對于自己犯下的罪行，更是完全失去了記憶?；蛟S是出于凈化小村的目的，為了抹除蓋恩留下的全部印跡，早在他去世20多年前，那棟破屋便已被人一把火燒得干干凈凈。但這絲毫不會妨礙外人的“雅興”，時至今日，仍有各種病態(tài)粉絲、連環(huán)殺人案件愛好者、尋找刺激的好事之徒以及社會邊緣人，抱著“朝圣”的心情來到這片廢墟。當?shù)厝艘捕汲姓J，幾十年來，每年圣誕來臨時，肯定少不了會有小毛孩高唱著“用瑪麗殘肢來裝飾門廳”的歌謠。

沒有人能說清楚，蓋恩的兇殘暴行究竟在世人心中留下何等震撼，而他周圍的那些逝者或生者，他們所經(jīng)歷的痛苦也都已無法衡量。但當我們再次回到1957年，回到那個絕大多數(shù)美國人仍虔心遵從信仰，奉行節(jié)制生活方式的年代，在那時，人人都以身穿法蘭絨灰色西服的男人、桃樂絲•戴（Doris Day）式完美妻子、《四月薔薇處處開》（April Love）中雪莉•瓊斯（Shirley Jones）和派特•布恩（Pat Boone）式健康向上的鄰家小孩作為生活典范，我們選擇艾森豪威爾來當總統(tǒng)，我們忙著轉(zhuǎn)呼啦圈或是觀看《內(nèi)爾森一家》。但就在距離普蘭菲爾德村不到40英里的某個小鎮(zhèn)上，此時此刻至少還有那么一個人，正一邊緊盯著鏡中的自己刮著胡子，一邊繼續(xù)他關于蓋恩的苦思冥想、反躬自問，屢屢因為心頭激起的陣陣寒意而不停戰(zhàn)栗。